正文 第82章 番外(一) 我們的小九(1 / 3)

所有的兄弟姐妹中間,衛殊琰最喜歡衛淇奧。

他和大哥安然,還有小九,都有著貓一樣的眼睛,會隨著光線改變瞳孔的顏色,有時在強烈的陽光下看竟是金黃的琥珀。這相同的特征把他們兄弟三人和其他親戚又區別開來,骨血裏有了額外牽扯的親情。

衛殊琰的父親是個沒有念過多少書的人。每當看到清瘦的大伯帶著眼鏡,坐在沙發上安靜的看著書;午後的陽光投到邊上花架上蘭花碧玉一般的葉子上、再疏離的披滿他一身時,衛殊琰就覺得時間都靜默了,除了那深水一樣的崇敬,沒有別的感情。

安然和自己都在大伯身邊長大。母親是個平凡的街道工廠女工,那時已經不在了,從生病到後事都是大伯一手操辦的。父親那時是個整日守在機床邊的車工,兩個男孩子張著大口、又沒有母親,大伯就把他們接來。

大伯和嬸嬸第一次見麵時還一手牽著一個,搞得當時嬸嬸就衝介紹人發了脾氣:怎麼是個有孩子的?還是兩個?

嬸嬸家裏不是一般老百姓。記得大伯去她家裏時還是一手牽著他們兄弟一個,穿著一件扣到下巴下的白色半袖襯衣,十足的書呆子的樣子。

他們隻在電視上看到這樣紅磚的小房子,獨立的院落,院子門口有著持槍的解放軍叔叔;他們怯怯的看著這個下巴上青稚的還沒有長胡子的小戰士嚴厲又懷疑著問詢著他們的大伯,還叫他登記什麼;他注意到哥哥已經握緊了拳頭。

紅磚的小房子那寬大的客廳充滿了讓小孩驚奇的東西,尤其是桌子上那珍貴的巧克力,竟然就那樣隨便的放著,滿滿一盤子,還有些掉了出來。

一個老奶奶笑眯眯的叫他們吃,衛殊琰很高興的伸手卻看見哥哥嚴厲的目光,慢慢把手縮了回來。

大伯是個說話不多的人,但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難受了。紅磚的小房子裏的人說嬸嬸是個嬌氣包,連條小手帕都沒有洗過,怎麼可能自己沒有生孩子就先帶兩個孩子?

大伯牽著自己和哥哥走了,隱隱知道是自己妨礙了大伯,可大伯還是把自己牽的很緊。衛殊琰突然心裏就很難過,低下頭掉下眼淚;又感到自己不吃那裏的一粒糖、不喝那裏的一口水是對的。

“殊琰怎麼了?累了吧。”大伯彎下腰,把自己背到背上。

他們是一路走過來的,現在又走回去。星期天的早上,A大和某大院,一個在城南,一個在城北。“安然自己走,弟弟小。”

“大伯,我長大了也買個小院子給你住!”哥哥仰起臉,堅定的說“派好多人來站崗,我不答應誰也別想見你!”

衛殊琰佩服的望著哥哥,大伯卻笑了笑:“安然喜歡小院子嗎?其實我們家也有,大伯哪天帶你們去看。”

那時爺爺的小院子已經還回來了,隻是一片破敗狼籍。但在孩子眼裏卻是最好的玩耍的場所,他們兄弟歡呼著在空蕩蕩的樓房裏、樓下樓上的跑來跑去,累了就坐回到大伯身邊,他擰開水壺,叫他們慢點喝。

小院子裏蒿草長得和自己一樣高,粉白的蝴蝶飛舞著。大伯說別人有的你們都有,而且你們還有別人沒有的,你們的奶奶是個金頭發的公主,對,就是童話書裏那種金色的頭發。

大伯既是說給他們聽,又是說給自己聽:你們的爺爺,其實也是有解放軍叔叔給他站崗的,隻是他走了;他走了我們就不能去麻煩他,包括他留下的那些東西,因為他去的地方很遠;如果我們再打攪他,他會不高興的。

他們都知道爺爺已經死了,都知道自己和其他小朋友有著不同的眼睛,尤其是衛殊琰,小時的他頭發是亞麻色的;打架時總是被罵雜種。大伯這輕言細語的,文雅又美好的話語,突然就抹去了他們心裏長久以來最大的委屈。

可是那個手絹都不會洗的嬸嬸卻自己一個人跑到大伯的宿舍來,提著一個大箱子就不肯走了。她笑眯眯的說,反正你會給我洗手絹。又轉頭對自己和哥哥說你們說是不是?

衛殊琰使勁點頭,說嬸嬸,我們也會洗手絹。

衛殊琰比尊重父親還要尊重大伯,他喜歡嬸嬸。聽說那個紅磚房子不讓她回去了,她也依舊高高興興的唱著歌,洗衣服,洗自己的,洗大伯的,還洗他們兩兄弟的。後來是她代替大伯一手牽一個,帶著他們在學校裏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