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永久留戀的地方(2 / 3)

有一次在20世紀50年代的大食堂時期,我們為了自己的生存,甚至無情地剝奪了其他飛禽走獸的生存權。外公有一支老火槍,他常常鼓搗它。他會找來一些像鹽堿土的原料,還有硫磺和鉛鋅之類的材料,自製鉛彈火藥後進行試驗。有時他會把火槍固定在某處,對準某個土靶子,把火撚子點著,“呯”一聲,響聲和威力都很大,也很危險。這時我總是用兩隻手捂著耳朵。有時外公還會背著那火槍騎著大馬外出,回來時在馬背上橫馱著一隻野生羚羊屍體。每當這時,姥姥都會一邊念著“唵嘛呢叭咪吽”的六字真言,一邊稱讚外公解決了家庭成員需要攝入的蛋白質問題。那時,野生羚羊出沒於草原與沙漠湖泊之間,既是人們獵殺的對象,也是野狼的食物來源之一。無論是羊、牛、蜥蜴還是羚羊,它們都是生命,我們不能隨意剝奪它們的生存權。盡管沒有人能夠說清楚我們到底剝奪了多少生命,但我希望我們能更尊重每一個生命,不論大小。如同我外公常說的那句話:“除了老天爺外,我們應該學會尊重所有生命。”那麼我們的世界將變得更加美好。人與野狼爭霸的勝負,導致了野生羚羊的大量消失。野兔雖然繁殖力強大,但仍然無法抵擋野狼、狐狸等肉食動物的捕殺。人類在這場遊戲中扮演了致命的一方。在三年困難時期,農場勞教人員在草原上布滿了細鋼絲製作的扣子,大量捕獲野兔,拯救了服刑人員的生命。然而,這也使得野狼的生存空間受到擠壓,它們不得不將目標轉向牧民的牛羊。盡管野狼殘忍而狡猾,但它們遠不及人類凶殘。人類可以毫不猶豫地殺死野狼,剝下皮毛製成衣物或藥材,而野狼隻能偷偷摸摸地咬死牧民的個別牛羊。在20世紀70年代,人們發起了一場“打一隻狼,獎一隻羊”的運動,采用各種方法滅狼,鐵夾子、民兵武器等,最終使野狼在人類麵前敗下陣來。

後來,我舅舅背著外公的破獵槍,幾乎每天天黑時都會提回來一隻肥大的水禽屍體。他拔毛開肚清洗後,交給姥姥。她將野禽肉像牛羊肉一樣放在鍋裏煮熟,但鍋裏隻有骨頭和脂肪油,我們隻能津津有味地喝著這種野禽湯,啃啃骨頭。姥姥最終都沒有學會如何製作野禽肉。我當時並不知道這種飛禽的名稱,隻記得它體型不小。現在回想起來,可能屬於黑頸鶴之類,因為更尕海周圍棲息著各種鳥類。

有一次吃飯時,我不經意地問姥姥:“姥姥,這是馬肉嗎?”姥姥嚴厲地嗬斥道:“閉嘴!你吃你的飯。”原來他們曾經私下裏議論過馬肉什麼的。我當時很冒失地問了姥姥,結果是自討沒趣。關於馬肉到底從何而來?這件事一直困擾著我,直到現在也沒有解開謎底,但它隻能永遠成為一個謎。對於外界的詫異,請不要大驚小怪。這是從遠古到現今一直在發生的事情。在我們的生活方式中,獵殺野生動物是非常常見的事情。我們的祖先,從最初的世代一路走到我們這一代,一手握著念珠,祈求和平與真理,另一手卻執屠刀,揮舞在生與死的邊緣。他們口中誦念的經文,往往掩蓋了刀下無辜生命的哀嚎。然而,也有例外,我那位六十五歲就開始素食的姑姑就是其中之一。她曾感慨地說:“哎喲,我們以前的行為都是錯的。”她所指的“以前的行為”,無疑是指那些無辜生命的屠殺與食用。人類食用動物的曆史,如長河流水,源遠流長,且看來還將綿延下去。這是上天的安排,無法更改。即使是完全的素食主義者,也無法免於殺生。因為在我們種植糧食的過程中,鳥兒、野獸、老鼠都可能成為犧牲品。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信仰可以完全擺脫殺生的影子。我們需要發揚和平、憐憫和積德的思想,這是一種高尚的精神境界,無論在何時何地,對何人都有其重要的指導意義。麵對牛羊這些生靈,我們不應僅僅看到它們的肉和皮毛,而應更深入地發掘它們的價值。我們可以利用它們的皮毛製成皮襖、靴子,毛絨用於織褐、搓撚繩子,甚至縫製袋子。我們還可以用水獺皮、豹皮、狐狸皮等珍稀動物的皮張來裝飾衣物,佩戴金銀首飾和珊瑚瑪瑙。在喜慶佳節期間,男男女女們會展示用這些高檔飾品和衣物裝扮的自己,男性悠然自得地邁著方步,女性則被上百萬元價值的飾品束縛得步履艱難。這些都是我們為了生活而奮鬥和節衣縮食的結果。然而,這一切是否真的值得呢?當我們為了追求物質享受而不斷犧牲其他生命時,我們是否應該停下來,反思一下我們的行為?我們是否應該更加尊重生命,更加珍惜自然賦予我們的一切?因此,讓我們從內心深處去理解和對待每一個生命,無論是人還是動物,植物還是微生物。隻有這樣,我們才能真正實現和平、憐憫和積德的精神境界,才能真正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在我們這個地區,曾經有過一種現象,這種現象在我們整個藏區都很難見到,那就是一些地方突然銷聲匿跡了。據說在一些地方,人們被強迫交出一些鑲有水獺皮、豹皮的衣物交給民間組織,然後一把火燒成了灰燼。如果看到有人穿戴這些衣服,就會立即動員交出,仿佛是一場大革命運動,但具體原因卻不得而知。

至於馬肉,雖然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還是禁食的,但在我們這裏,馬匹主要用於交通工具和炫耀威武。對我父親來說,馬不僅僅是一種交通工具,更是他一生的精神追求。從他八歲開始,他每天早上就騎著一匹母馬在草原上放牛,整個一天都在馬背上度過,包括吃幹糧喝水,有時甚至趴在馬背上打盹。他嚐試著在平坦的地方從馬背上下來,跨上馬背,因為如果不這樣做的話,是很難上去的。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真的成了一位馬狂熱者,同時也是一名技術精湛的高超騎手。他征服的烈馬不計其數,這也給他增添了幾分傳奇色彩。他右臉的抽搐是小時候騎烈馬時摔下來撞擊到一根木柴造成的。在我們的村子裏,人們從馬背上摔下來是很常見的,但造成重大傷害事件的極為少見。這可能與我們村子相對平坦開闊的沙地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