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以怎樣的速度老去。在毫無選擇和無法避免裏被不知情的力量剝奪了重新來過的權利。這個世上人心這樣荒涼,他們所有人,都醜陋地像天使一樣,篤定地相信自己是別人的救世主,他們這樣忠誠於愛與真理,然而我的世界裏,隻有我,隻剩我。
黎光站在逆光的陰影裏,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微微偏過頭,清晨的陽光把他的頭發染成了金色,看上去柔柔的順順的,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無害又安靜。
“阿年,你又發呆了。”黎光向我傾斜過來彎著身子把臉湊近我,眼睛直視著我。
眼前突然出現他放大的臉,我有些訝異,輕輕笑起來。他的眼睛就像是我和他無數個夜晚在屋頂看過的星星,把所有的光亮都彙集起來,幹淨的沒有一絲雜質。
他似乎有些惱了:“阿年,昨天你去哪了,我打你電話也不接,我在你家樓下等到十點多也沒見你回來,我很擔心你。”他滿臉的疑問和擔憂。
我愣了愣,斂起了表情,恢複了我一貫的清冷,靜靜看他沒有答話。
他突然歎了一口氣,把我推進教室。黎光轉身離我而去,我站在教室門口看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轉角。
這一天和以往一樣,上課,考試,練習。我坐在高三的教室裏常常覺得力不從心疲憊不堪,迷茫地不知所措。明天是難得的假期,同學們隱隱透著興奮。
我戴上耳機便專注於試卷不再多言語。同學們蜂擁而出,我並未留心。
“阿年,你今天也不回家嗎?”也豔忽然拿掉我的耳機對著我的耳朵大聲吼著。
我心情卻著實有些糟糕並未給她好臉色看,隻淡淡地回了一句:“晚點吧。”
她擔憂地看了我一眼並不說什麼把一盒蛋糕放在我桌上便離開,她是知道的,如果我一個人,又會因為各種理由不吃飯。有時候太懶,有時候不知道吃什麼,大多數時候是不餓。她也為此罵我說我對自己不負責,然後我是不信的,若是連我都不負責了那我又是如何活下來的呢?在這樣蒼涼的人世,我卻是這樣無依無靠卻負責地活著。
教室很快因為人漸少而安靜下來。
再次抬頭時看見黎光倚在門邊平靜無波地看著我。他的臉棱角分明,眼睛卻是很大像是能把人看穿。他手裏拿著籃球,嘴角噙著笑,我並不想說話正要低頭繼續就看見陳念出現在窗邊,一臉柔弱美麗笑容走到門口,輕聲說:“阿年,你已經有四個星期沒回去過了。”
我看著她清澈眼瞳,過了很久才回答:“沒人會說什麼。”
她有些呆楞,看看我又看看黎光。
“阿年,我也不想回去。那我能不能......也不回去......我去你那好不好?”
我繼續自己的事沒有再抬頭:“隨便你。”
完成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教室裏燈明晃晃地照在陳念俏生生的小臉上,睫毛長長的,呼吸靜靜的。她睡著了。
我有些無奈。初秋天氣還有熱,她大概睡得並不舒服。
尋不到黎光,想必他先走了,這樣也好,我其實並不想看見他。
我走到窗邊,教室外麵是一小片濃密的植物,知了喑啞地發出它最後的嘶吼,路燈柔柔照亮黑暗叢林間的小道,空無一人的學校安靜地似乎隻能聽見風的聲音。我抬起頭看著深藍裏隱隱泛紅的天空,所有的雲聚集到了西邊的盡頭,澄澈的像是要流出淚來。原來天空也會有傷痛嗎?
緩緩閉上眼,我難以抑製地想到了些往事。
陳念是我姐姐,比我隻大六個月。我的出生不管對她還是對我都是種折磨。她的母親禾秋很溫柔,就像她一樣有著遠山一般的眉,帶著江南女子的的溫婉,便是生了陳念也不見臃腫依然皮膚細膩瘦瘦小小,我隻在陳念滿月他們一家人拍的照片上看過她,後來再也沒見過那張照片。我早已忘記了她清晰眉目,但每每看到陳念,我總在想她必定是與她母親極像的。她很愛笑,在我所記著的與她一起呆過的日子,她見了大人們總是露出甜甜的笑,說些大人們愛聽的話。我與陳念的父親陳錚在禾秋懷孕六個月的時候讓我母親懷上了我,而從小到大卻未曾見過我的母親,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