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豔陽之下沒有秘密
“唉!”海亞歎氣,“這個人表達出來的感情是完美的,無懈可擊的。當太陽高高升起,想要秘密離開一座豪華宮殿的可能性是很低的,這與執行前夜在潮濕的果園裏回想的概念是完全不同的。” ——《凱龍的錢包》
午後短暫的豔陽之後,是長久的黑夜。——約翰·多恩
戈伊爾斯先生第二天在警察局被接見了。莫伯斯先生在場,瑪麗也堅持要出席。這個年輕人剛開始有點兒氣勢洶洶,但是律師公事公辦的態度起了效果。
“彼得·溫西勳爵確定是你——”莫伯斯先生開口了,“昨天晚上襲擊了他。但是由於他本人的大度,目前還沒有提出控訴。現在我們更進一步知道在卡斯卡特上尉被槍殺的那天晚上,你也在裏德斯戴爾公館。毫無疑問,你會被傳出席作證。當然,如果你現在願意予以陳述,那麼也是幫了我們大忙。這純粹是一次友好的私人會麵,戈伊爾斯先生。就像你看到的,現場沒有警察出席。我們隻是想請求你的幫助。盡管如此,我想我應該提醒你,當然,你有權利拒絕回答我們的任何問題,但是你也有可能因為拒絕而使自己受到懷疑。”
“事實上,”戈伊爾斯先生說,“你這是威脅。如果我不告訴你,你就會以犯罪嫌疑的罪名將我逮捕。”
“哎呀,不,戈伊爾斯先生,”律師回答,“我們僅僅是將我們獲得的信息交給警察,他們會做他們認為應該做的事情。上帝保佑,不——任何類似威脅的話都是不合規矩的。在攻擊彼得勳爵這件事情上,我想他有他自己的判斷。”
“噢,”戈伊爾斯慍怒地說,“你喜歡喊它什麼就喊它什麼,對我來說就是威脅。我不介意說任何事情——尤其是這些你們聽到之後肯定會非常失望的事情。我想你出賣了我,瑪麗。”
瑪麗因為憤怒,臉部瞬間充血。
“我妹妹對你非常忠誠,戈伊爾斯先生。”彼得勳爵說,“我可以告訴你,事實上,她將自己擺到一個非常尷尬的位置——即使不是非常危險的境地——因為你的緣故。事發之後,你留下那麼多痕跡,卻匆匆忙忙趕去倫敦,而我妹妹隻是偶然打開一封寫有我家族的姓、遞給我的電報,就立刻趕到這裏,就是為了要不計任何代價地庇護你。幸運的是,我在公寓裏收到了一份同樣的電報。在蘇聯俱樂部偶然遇到你的時候,我還沒有完全確定你的身份。而你積極避開與我見麵的努力,卻讓我完全確認了你的身份,並給了我很好的借口逮捕你。事實上,我不得不感謝你的幫忙。”
戈伊爾斯先生充滿憤恨的目光看著他。
“我不知道你怎麼會這麼想,喬治——”瑪麗說。
“不要管我怎麼想,”年輕人非常粗魯地說,“我想你現在肯定把一切事情都告訴他們了。好吧,我會盡量簡短地將我的故事告訴你們,你們會知道我所知道的一切。如果你們不相信,我也愛莫能助。我差一刻三點到了那裏,然後把車停在小路上。”
“十一點一顆時你在哪裏?”
“在從諾思阿勒爾頓出來的路上,我的會議直到十點四十五才結束。我可以有一百個證人來證明。”
溫西記下他們開會的地址,然後點頭示意戈伊爾斯繼續。
“我爬過那麵牆,穿過灌木叢。”
“你沒看到任何人或任何屍體?”
“沒看到任何人,活著的或者死的。”
“那你注意到路上有血跡或者足跡嗎?”
“不,我沒用手電筒,我害怕被房子裏的人看到。那裏的光亮足夠我辨認道路。快到三點的時候,我來到花房門口,就在我要走近的時候,被什麼東西絆倒了。我感覺它像一具屍體。我十分害怕,心想有可能是瑪麗——生病了或昏倒了。我冒險扭亮手電筒,發現是卡斯卡特,他死了。”
“你很確信他死了嗎?”
“是的,完全死了。”
“等一會兒,”律師插話,“你說你發現是卡斯卡特,你以前認識卡斯卡特嗎?”
“不,從來不認識。我的意思是我看到一個死人,後來知道那是卡斯卡特。”
“事實上,那時你不知道那是卡斯卡特?”
“是的——至少,我是後來在報紙上認出了照片。”
“戈伊爾斯先生,你在陳述的時候必須做到精確無誤。你剛才這樣的證言可能會給警察或者陪審團留下非常不好的印象。”
這樣說的同時,莫伯斯先生擤擤鼻涕,將夾鼻眼鏡重新扶正。
“接下來呢?”彼得問。
“我想我聽到某人從路上走進這裏。我想如果我被人發現在這裏與屍體在一起,肯定有口難辯。所以我就離開了。”
“噢,”彼得說,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表情,“確實是最簡單的解決方法。你離開那個你即將要娶的女孩,讓她獨自一個人麵對這令人難過而又難堪的境地:花園裏躺著一個死人,而她英勇的追求者留下蹤跡逃跑了,你希望她怎麼想?”
“噢,我想她為了自己的緣故會保持沉默的。事實上,我當時什麼都沒想清。我知道我闖進了一個與我無關的地方,如果我被發現與一個已經被謀殺了的人在一起,那會非常奇怪。”
“事實上,”莫伯斯先生說,“你頭腦不清,年輕人,逃跑是非常愚蠢和懦弱的行為。”
“你沒必要這樣說,”戈伊爾斯先生反駁說,“我處於一個非常尷尬和愚蠢的境地。”
“是的,”彼得勳爵諷刺地說,“三點,一天中最令人厭惡和寒冷的時候,下次你再安排私奔,應該安排在傍晚六點或者夜裏十二點。你更適合策劃而不是執行陰謀。任何一點小事情都會讓你神經緊張,戈伊爾斯先生。事實上,我不認為你這樣脾氣的人適合攜帶輕武器。你這個傻瓜,昨天晚上究竟是什麼讓你衝動地拔出手槍射擊我?如果你不小心將子彈射進我的腦袋或心髒或其他什麼重要的地方,那麼你將處於更加該死的尷尬境地。如果你如此害怕一具死屍,為什麼可以肆無忌憚地向別人開槍?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這讓我費解。如果你現在說的是實話,那麼你一點兒危險都沒有。老天!想想我們為了抓到你花了多少時間、費了多少工夫——你這個傻瓜!還有可憐的瑪麗,不停地為你設想,幾乎要放棄自己的生命,因為她認為至少你不會跑,除非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也太過精神緊張了。”瑪麗用僵硬的嗓音說。
“如果你知道被尾隨、被跟蹤、被糾纏的那種感覺——”戈伊爾斯先生為自己辯護。
“那麼我想蘇聯俱樂部的人都很喜歡被懷疑。”彼得勳爵說,“當你被認為是危險人物時,這就是你人生中最自豪的時候了。”
“隻有你這樣的人才會有這樣嘲諷人,”戈伊爾斯先生激動地說,“一個階級與另外一個階級之間總是會產生很多仇恨。”
“不要介意這個,”莫伯斯插話,“法律是為每一個人而設定的,而使你處於這種尷尬境地的人隻是你自己而已,年輕人。”他按了桌上的鈴,然後帕克與另外一名警察進來了,“我們不得不——”莫伯斯先生說,“將這個年輕人置於你的看管之下。隻要他行為規矩些,我們不會起訴他,但是在裏德斯戴爾案件下次開庭之前,你不能讓他潛逃。”
“當然不會,先生。”帕克先生說。
“等一會兒,”瑪麗說,“戈伊爾斯先生,這是你給我的戒指。再見。如果下回你還有什麼為某個決定性行動呐喊助威的公眾性演講,我想我會出席並給你鼓掌。這樣的事情你做得很好。但是,除了這個,我想我們沒有必要再見麵了。”
“當然,”年輕人憎恨地說,“你的家人把我推到這樣的境地,而且你也背叛我、嘲笑我。”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個凶手,”瑪麗小姐痛心地說,“但是我很介意你居然是這樣一個渾蛋。”
還沒等戈伊爾斯先生反駁,雖然有點兒迷惑,但是帶著點兒高興心情的帕克先生把他的看管對象架出去了。瑪麗走到窗邊,站在那裏,咬著嘴唇。
彼得勳爵立刻站起來,走近她。“我說,波莉,莫伯斯今天請我們吃午飯,你也來嗎?伊佩·比格斯先生也會去。”
“我今天不想見他。莫伯斯先生非常好心——”
“噢,一起去吧。比格斯也是個名人,頂尖人物,值得一見。大理石一般冷酷的人物,他會給你講他養的金絲雀。”
瑪麗臉上掛著串串倔強的淚珠,對著彼得傻笑。
“你太好了,彼得,隻有你還心疼我,逗我笑。但是我不能——我真丟臉。我今天已經夠丟臉的了。”
“胡說,”彼得說,“當然,戈伊爾斯今天早上才露出他的惡劣本性來,但是他的處境也確實比較困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