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我亢奮不已,卻茫然無措,我見到黃文了。她是我最美的邂逅和最好的知己,在偌大的中國,我們曾偶遇在一條率性踏上的旅途,在短暫的旅行中我們結為最好的伴侶,又瀟灑地分開,時隔一年多,我們陰差陽錯,竟然再次相遇在湘西一隅,一同穿上了鬆枝綠的軍裝,而難以回避的是,我的身份是列兵,雖然因為新訓需要提前扛上了“兩道拐”,但她的肩膀上是讓人難以望其項背的一杠兩星。“兩道拐”與“兩顆星”,這中間橫亙的是身份和地位兩座比喜馬拉雅更難翻越的山脈。
訓練結束,我打開電腦,看到了藍色閃爍的頭像。這一次,我感受到的不是虛擬世界裏的“春柳如煙”,而是現實世界裏的黃文,那個扛著“一杠兩星”的黃幹事。
黃文打招呼的仍然是個笑臉。
我也同樣回複了一個微笑。
黃文:“感覺如何?”
我:“什麼感覺如何?”
黃文:“看見故人啊。”
我:“挺好的!”
黃文:“具體點唄。”
我:“這身軍裝挺適合你的。”
黃文打了一個“大笑”:“真的嗎?”
“嗯!”我回答,“特別是那中尉軍銜。”
那邊不吭氣了。過了大概一分鍾,黃文問:“你是不是挺介意的?”
我:“什麼挺介意的?”
黃文:“你別揣著明白裝糊塗。你肚子裏那點小心思本姑娘很是了解。”
我敲了一個“汗顏”的表情:“介意倒是不至於,隻是沒想到。”
黃文:“沒想到我也混到革命隊伍裏來了吧?”
我笑了笑,回應道:“而且還是個幹部。”
黃文:“我是國防生——就是帶著軍籍在地方上大學的那種,畢業後三個月就進部隊了。”
我:“你不是學數學的嗎?怎麼搞起心理服務來了?”
黃文:“那是騙你的,我的專業是新聞,大學輔修心理學,拿到了二級心理谘詢師資格。”
我:“那你怎麼來這個單位的?”
黃文回答:“秘密。”
隨後,黃文又三次來新兵連,據說是為了做一個“90後士兵心理發育狀況”的調查研究。我們班的新兵“有幸”成了她的重點調研對象,免費享受心理谘詢服務、人格分析、心理遊戲參與等好事。我作為班長,自然“義不容辭”地配合她的調查,接受她的“單獨采訪”。
那個叫春柳如煙的女孩走下網絡,變成黃文幹事的時候,總是讓我感覺陌生和不適應。和她麵對麵交流我總是感到局促不安,即使拚命喝水也無濟於事,這不僅僅因為她是一個幹部,一個“扛著星星”的宣傳幹事,還因為她能透過我的任何一個舉動窺探我的內心。在她麵前,我就像一個渾身赤裸躺在手術台上的病人,毫無隱私可言。
而每當我閉上眼睛想起“黃文”的名字,腦袋裏最先浮現的,卻是她穿著藍色泳裝泡在青島那片浴場的模樣。她有著帶漢白玉質感的又白又細的雙腿,勻稱的腰肢和小腹,結實飽滿的胸脯,還有瘦削的鎖骨。她在浴室裏風姿綽約的背影,她裹著浴巾欲說還休的模樣,她在夜色裏魅惑的神態,她在晨曦中裸露的雙肩……這些場景讓我血脈賁張情難自已。無論如何,我都很難將這些形象和穿著軍裝扛著金星不怒自威的黃幹事對應起來。
歐陽俊在電話裏聽罷我的陳述,輕聲地笑了。
我有些急了,問他:“你笑啥?”
歐陽俊止住了笑,回答道:“我說你小子真是豔福不淺,自己不找別人還主動送上門。”
“別扯淡,人家是幹部。”
“幹部怎麼了?她是胸太大了還是個子太高了……”
“行了行了,”我打斷他的“三俗”言論,反唇相譏,“我可不想因為沒管住雞巴被貶到山洞裏麵去。”
“山洞裏怎麼啦?閑雲野鶴不亦樂乎,”歐陽俊不以為然,說道,“你是因為自己的義務兵身份感到自卑吧?”
“……”
“那我問你,如果你和她一樣,都是扛著‘一毛二’的連職幹部,你跟不跟她談?”
“那還用說。”
“那不得了,”歐陽俊輕歎一口氣,說,“還是因為人家是個幹部,自己是個大頭兵嘛。”
我點點頭,說:“這是沒法改變的事。”
“怎麼沒法改,不是6月份就可以提幹了嗎?”
我老實回答:“還沒想過這事。”
“現在想也來得及。”
“那你怎麼想呢?”
歐陽俊笑了笑,念叨著“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把電話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