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 紫羅蘭(2)(3 / 3)

“或許還是一個螺帽或者一枚墊片?”我順便打了一個笑臉。

對方回複了一個笑臉:“或許還是一罐潤滑油。”

潤滑油?有意思。

“你的作用不僅是在你的崗位上確保戰爭機器的運轉,還包括——影響或鼓動別的‘螺絲釘’積極發揮其應有的作用。”

“這與我何幹?”

“這就是宣傳報道。”

我忽然感覺到自己的任何動機都被對方明察秋毫。就像一個無知的孩童麵對一位曆經滄桑的長者,所有的企圖都被對方洞若觀火。而對方是何方神聖,我竟然一無所知。

惱羞之下,我敲下一行字:“你到底是誰?”

“晚安,夏拙。”四個字跳出來之後,春柳如煙的藍色頭像變成了灰色。

“她”下線了。

我坐在電腦前,目瞪口呆。

我輾轉反側,徹夜無眠。關於謊言的問題已經解決,而我卻陷入更大的困擾之中——“她”是誰?她怎麼對我了如指掌?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中午,老兵們都睡了,我打開電腦,進入心理谘詢的網頁,看到了那個讓我糾結不已的藍色頭像。我迫不及待地打了招呼。

“中午好,夏拙。”對方回複。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你的光輝事跡報紙上都連載了。”她回答。原來她是根據報道來推斷是我的。

“別提了,”我無不泄氣地回答,“我被這些東西搞得焦頭爛額。”

“所以你才會心理谘詢嘛。”

“那你究竟是誰?”

“春柳如煙。”

“沒勁,”我無奈道,“好不公平啊,我在你麵前一覽無餘,而你對我來說如此神秘。”

“你生病看醫生,還一定要知道大夫的身世嗎?”

我無語。

過了大概半分鍾,春柳如煙的頭像再次亮起,“你怎麼好好的大學不念,跑來當兵?”

我笑了笑,回應道:“保衛祖國,獻身使命。”

對方回複了一個笑臉,“我看你是為情所困吧?”

我有些惱怒,回應道:“這關你什麼事?!”

對方這次回複的是一個大笑,“作為心理醫生,關心患者的生活是我們的職責,也是我們的職業習慣——特別是患者的感情生活。”

我回應道:“我該說你盡職盡責呢,還是該說你八卦呢?”

對方依舊打了一個笑臉,似乎在嘲諷我的惱羞成怒。

我打了一個犯困的表情,關掉了電腦。

回到床上之後,我依舊無法安睡,腦子裏盡是“春柳如煙”的形象。“她”應該有一張善解人意的笑臉和一雙洞察一切的慧眼,或許是長頭發,但應該不會紮辮子;喜歡哲學和推理類書籍,不喜歡湖南衛視的“腦殘”偶像劇和《快樂大本營》;偏好西餐,但對肯德基麥當勞不屑一顧……或許,“她”有一個快上幼兒園的孩子?或許“她”根本就長著絡腮胡和大喉結?或許,“她”外表醜陋內心陰暗,戴著酒瓶底眼鏡,是個十足的老處女……想到這些,我禁不住傻笑起來,並在傻笑中昏昏睡去。

晚上點名之後,在我的懇求下,馮濤濤放棄了他的電視連續劇。我登錄上線,看到了她的藍色頭像。

“抱歉!”我糾結半天,打下兩個字。

對方依舊回複一個笑臉,“沒關係。”

“能介紹一下你自己嗎?”

“不能。”

我稍感沮喪,迅速轉變策略,“你那有沒有《夢的解析》?”

“有。”

“我想借來看看,可以嗎?”

“你想通過這種方式來認識我,門兒都沒有。”言畢,對方又打了一個大笑。

我大失所望。不知該說啥了。

“不過據我所知,你喜歡小說,特別是村上春樹的。”

我訝然。

我說得對嗎?

她說得當然對!但我不願意承認。我回複道:“錯!我喜歡《東風報》(部隊內部報紙)。”

對方依舊回複了一個笑臉。

忽然之間,我感到心底湧出一絲悲涼。村上春樹——這是一個幾乎陌生的名字,連同許多曾經喜歡的作家和作品。在這裏,你能看到的最高規格的文學刊物便是《解放軍文藝》,這還需要等指導員心情好了肯借給你才行。

我打下一行字:“在這裏,探討文學是一種奢侈。”

對方沉默了半天,回應道:“其實我們在經曆文學。”

我大為驚詫,問道:“此話怎講?”

“你不覺得我們的生活充滿了悲壯的詩意嗎?”

悲壯的詩意。這五個字讓我陷入了沉思……

“我先下了,過段時間有課,所以要提前備課。”對方打下一行字,緊接著頭像就變暗了。

半分鍾後,頭像再次亮起,一行字跳出桌麵:“要降溫了,多注意身體。”

我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