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淩兩行清淚難尋歸處,懷裏的孩子卻在父親的安撫下漸漸找回了安全感,於是也慢慢安靜了下來。

金淩一番哭求聲聲泣血,江準偷偷瞥了一眼江淮,江淮麵色不變,江唯麵冷如鐵——

若是先前尋常時候這樣鬧起來,江騅該拉著江稚兩邊哄一哄,然後他們就坡下驢,畢竟誰也不想鬧到大人那裏;

可惜了,當下兩方離心,雙麵刃橫在中間,相見都會被回憶割得遍體鱗傷,遑論笑鬧?

往常在幾位兄長間沒臉沒皮做明皮脂緩和氣氛的兩個年紀最小的弟弟,一個心有隔閡不願開口,另一個愛恨直接隨了師父,連麵都不願意再見——

“我若見他必定不死不休!所以稚哥準哥雎哥,若是唯哥和淮哥不是要我去殺他,這樣的活兒,以後就都別叫我!”

那回金紈的滿月宴,江準拉著江雎江稚去勸江騅好歹為著金江兩家近百年的關係賣個麵子,江騅如是說到。

小鬼頭冷著臉的樣子怪唬人的,覺出江準輕微的歎息,又軟了語氣撲來撒嬌——

“你們五個都去了,這已經是給了他金淩莫大的臉麵,我知道你們一定要我也去是不想我執著於此,但是準哥,我實在不想去嘛!

難得師父不抓了我去給他做苦力,我手裏的事都扔給江汝江都他們了,就想著鬆快兩日呢!

再說了,他娶了聶家女,與江家之間又有隔閡,若是我們都去,外頭難免要猜金江兩家是要修複關係,於金江兩家不都不是好事?

——我們落個忘恩負義或虛情假意或軟弱無骨的名頭,他也多少要與聶家拉扯,不如留我一個讓仙家百門知道我們的態度,這事兒交給我你還不放心嘛!是不是?

所以啊——好準哥好雎哥好稚哥,行行好幫我做個說客,我就在家裏溫好了酒等著你們回來,可好啊?”

江準能如何呢?

雲夢澤上泛舟垂釣的那兩個自己都不一定哄好了自己不說頂著張笑臉起碼平和些把這一遭走下來,硬要他來哄這個不怕事兒的也無非就是想這個小的去找事兒添堵——

也是正好,這樣他二人就能讓後釣上魚來的那個順理成章不去。

……“服了”二字江準真是早就說倦了!

他們六個,隻江雎是個哪裏需要哪裏搬的乖磚頭,就是不願,小時候道理講清了便總是會做,後來長大了自己想得明白,便連講道理那一步都省了,不過是他自己要偷偷藏著消化的時候好好陪一陪就是;

江稚也是好哄的,不開心撇嘴拿喬撂狠話,但也最是嘴硬心軟,隻要先低了頭賣慘示弱,那這人裝出來的多硬的態度都是能談的,哄一哄求一求,便就什麼事兒都能說了;

而這個小的最是難搞定,瞧著軟乎乎傻乎乎的,實際上就跟小刺蝟認定了隻能拿肚皮對著他們,所以再怎麼撓怎麼逗也不過是扭著身子小心翼翼揮爪子再用手背來蹭一樣——

隨了他的師父!若是他願意的,不開心但想得通,就是情願那也是怎麼都好說的,可是若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就是認定了,那誰說什麼都不行!

至於那兩個——那兩個大事上倒靠譜,但不是大事,就多少都沾了些冠冕堂皇的無恥!

江準輕歎了一聲,看著江雎扳著個死人臉不動如山,江稚偷偷瞥他的狗狗眼裏寫滿了“準哥我也不想去”,江騅像極了小狗在他們三個身上蹭來蹭去,他選擇了半推半就順著算了。

但!

當江唯極盡無辜地說出那句早有預料的“家裏總要有個人照看”而江淮還要附和時,江準直接拔劍斬斷了那兩根怎麼看都礙眼的魚竿,同時催著靈力入了水,驚得魚兒也四散——

緊接著,江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扒了外袍跳進了水裏,驚得那兩人甚至都沒顧得上什麼竿和魚,連忙先將江準撈到了船上裹好。

江準連發絲裏滴著的水珠子都在半死不活的窩囊裏透著破罐子破摔的殺意:“別說屁話,不然我就什麼都不管了。”

他想去嗎?他想嗎?他就願意?

江準還不姓江就跟著他爹在生意場上打轉,最底下的也接觸過不少,若不是還有點兒理智拽著,更髒的他就用嘴罵了——雖說眼神和臉也不見得少說什麼。

江唯和江淮對視,心虛但依舊收拾他——

“就這事兒你……”

兩個巴掌落在身上,江準依舊半死不活。

但好在江準發了瘋,江唯和江淮老老實實打消了原本的打算,準備他二人帶著江準一起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