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信我!”
江岐隻覺體內有兩魔修對戰,一是頭回直觀感受這幾人這些年的不易,以至於年過半百滿身傷痛的心痛,一是分明已經叛了原先的立場入了局,盡了心力卻仍然不得信任的憤怒。
這二者在體內交戰,無一在乎他的死活,江岐隻覺荒唐:“都到這一步了,你們不信我?”
江岐就不明白了,這幾人偷著練的私兵或是死士或是暗衛都能送到他跟前來治傷,怎麼反而這幾個,當著他的麵舊疾複發已經難受至此卻要遮遮掩掩?
江岐的質問裏雜著心痛與不可置信的笑意:“我——我看著你們長大的,我會害你們什麼啊……”
江岐的淚滴與質問都是天外來石,輕而易舉就能砸碎江晴影砌了多少年的偽裝的圍牆。
江晴影含笑的麵具皸裂,嘴角還堅守著崗位,委屈卻已經牽皺了眉又從眼中跑了出來——這話於他已是誅心,江朔和又哪裏抵擋得了!
腹間本已經被藥壓下的痛意經心緒煽風點火再度席卷而來,他喉口也終是沒關住那一聲悶哼,而這一聲難得外泄的痛呼,也成功將熟知他到底多能忍的幾人一齊拽去了他身邊——
除了江晴影。
江岐看著眼前心緒已經飛去了江朔和那裏,人卻依舊釘在他身前的江晴影,隻覺心髒仿佛是瞬間被誰一把捏爆,血液迸射出來堵在胸中肺腑的每一處,叫他呼吸都困難。
江岐幾乎撕心裂肺在喊:“我……我是他親阿爹啊!我、我就是看他怎麼了不行嗎!”
江晴影死守的防線潰敗,他低了頭不去看江岐,最終卻隻擠得出一聲“歧叔”——江晴影當下實在是更願意嘔出口血來!
“你叫我岐叔啊!”
江岐似笑似嘲,似歎似問——
許是還有江朔和那邊攪著他一團亂麻的心緒,江晴影不會作答。
但江朔和的情況似乎確實不好,他低著頭喘息急促,江染塵和江漪安靈力泄洪一樣地湧進他的身子好幫著他壓下體內的暴亂,但他的麵色卻依舊不好。
“清——”
江澄等不了了——且不說江岐那裏要盡快給一個解釋,江朔和這裏……
但江澄的話沒說完,江南先湊了過來:“那我看看——”
這些年跟下來,江南他們對這幾人近乎發指的讓人難以理解的謹慎和小心多少都有數。
江故知沒有一起動手幫著江朔和調息,說白了,就是江澄他們留出來應對可能出現的突發情況的——
哪怕他們身處江澄深知絕對可以信任的虞家,哪怕這個可能性幾近為零。
但江南同樣被江澄攔了下來。
江澄站在江南麵前,等同一把立在城前的重弓,他站在那裏,就能讓江南和江濯一箭穿心!
江澄體內餘痛同樣未消,因著動作拉扯使得眼尾已經泛紅,但聲音卻平穩依舊:“清哥動手。”
江澄說著,江故知就已經抬手也要貼上江朔和的背,江朔和艱難地阻止了江故知的動作搖了搖頭——江故知的靈力不能也耗在他身上。
“不用,”江朔和輕喘了口氣,對著江染塵輕輕擺頭:“藥。”
江染塵蹙了蹙眉,有心阻止,卻到底沒說什麼,又喂了粒藥給他——
不是時候。
江染塵不由得在心底罵了一句難聽的,半輩子了,又是這樣,還是這樣……
幾人在心底,總難免要真真切切,再恨一番置他們於如今境地的罪魁禍首。
不過方寸之大的屋子,江岐與江晴影對峙著,江澄不動聲色地靠著江故知與江南相對而立,江染塵和江漪安圍著江朔和,寂靜裏是無盡的緊繃,像無形的濃稠漿糊裹在身上,讓誰都難受地動彈不得……
“師伯!”
江稚撕裂空間而來,急色毫不掩飾,這一聲呼喊也成功在這一屋子“漿糊”裏劃出了道裂痕。
江稚現出身形,還來不及看清屋裏的狀況,就一眼瞧見了幾人之中彎腰坐著、兩手垂於膝上、低頭靠在江漪安身上的江朔和——
江稚心下一驚,當下也顧不得其他,忙叫了聲:“師父?”
江稚下意識抬腳向著江朔和的方向走了一步,緊接著迅速調轉方向,一把將江南江濯拉到了江岐與江晴影這裏,同時嘴上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