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魏嬰是刻意躲著人走的。

剛到姑蘇,江澄就被來送聶懷桑的聶明玦抓了個正著——

“阿澄!”

“兄長!”

兩人極快走到一起,象征性行了個禮。

“阿澄,你也帶著小阿漾過來了?”

“是,阿兄來送懷桑?”

“父親不放心,這小子這幾年愈發沒譜,總不能叫他半路跑了!不過既然你也在這,正好也能看著他!”

“懷桑哪有——兄長慣會打趣他!說起來,許久不見,兄長近來如何?”

“我自然哪裏都好,倒是你,看著又清減幾分,事情雖然繁多,可也早注意些自己才是。”

“多謝兄長掛懷,近來確實忙了些……”

……

兩人一路聊著,聶懷桑聽見聶明玦說他時就撇撇嘴拉著江漾去了一邊。一行人走了時間不長,金子軒帶著金家人也到了,於是本就約好的三人又找了地方聊了些別的。

到了雲深不知處,聶明玦看著安置好又跟著江澄一同去問好了采買藥材的事便回了清河,他還有別的事忙,自然不會久待。

而江澄的藥,當然是藍家安排人去買。對於江澄,藍家自然有所關注,這要求不是出格的,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但這對江澄他們也不是事。剛開始,江澈與江澄看著天子笑與後來起家的邱家都難免陷入固式思維,也打算用酒莊或是酒肆來作樁子打進姑蘇。

但江栗不解:“不是——你們這幾個孩子怎麼回事兒?這是姑蘇誒!這麼大的仙府哪哪兒都是山,山上那麼多藥草,人吃五穀得百病,修士也難免傷病,我們還攥著阿岐、朔和、阿南、阿稚這幾個好大夫,這麼大經商潛質你們不去倒藥材弄醫館,跑去盯著酒莊幹什麼?再說了,人家天子笑那是多少年的老名號了,你們幾個得弄多好的酒才能幹得過人家?什麼腦子……”

所以,姑蘇的藥材鋪子與醫館,十有八九都已經在江澄他們手裏了,剩下的十之一二也都有他們的人在。下頭的事自有江濯去找江稚安排,叫藍家去采買自然也沒什麼緊要的。

接著,所有事按部就班,與前一世不同的,金家、聶家與江家幾人,以金子軒、聶懷桑和江澄三人為代表,他們靠攏幾乎在明麵上。

但除此之外,藍家師長依舊不喜歡魏嬰,哪怕他已經不再跳脫,卻依舊有沉鬱頹喪為借口。因此,學堂上那次提問還是來了——

“靈氣也是氣,怨氣也是氣……”

魏嬰那套理論,雖未帶著挑釁,但依舊不屈。藍啟仁依舊氣得夠嗆,隻是這回魏嬰並沒去躲砸過來的書,生生受了這一下,去了外頭罰站,此後每日課業結束,都需得去藏經閣抄寫藍家家規。

這一世不同於上一世。三年前,若非出了顏孟這個能以一己之力抗衡仙家百門的邪修,清河小小顏家滅門一事本不是什麼要緊的,尤其後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幾乎自廢武功被逼下清河仙首之位又用兩年時間重新奪回此位的聶家身上。

隻是同江澄一方在內的一些人能預料得到的,顏孟之死並不是這事的結束,而是開始。怨氣入體是痛苦不假,可總有些時候,痛苦於人不值一提。所有很快,有人琢磨出了顏孟這路子其間原理,便就有人因著各式的由頭效仿。

仙家百門不是沒有過追殺打擊,隻是方法用盡,屢禁不止。所以魏嬰此刻這話在向來刻板“端正”的藍家當眾說出來,將怨氣與靈氣相提並論,便與要為這歪門邪道正名無異,自然同前一世裏隻是少年的異想天開相去甚遠,懲罰自然也不隻是被罰去門外,而是直接罰進了藏經閣。

隻是他到底是弟子,既然已經受罰且不曾辯駁,按說此事到這裏就也該告一段落,讓人震驚的,是時間不長,端方有禮的藍家二公子,也被罰進了藏經閣,因為包庇縱容,因為與人飲酒,因為夜半翻牆,其包庇對飲的對象、夜班出行的另一人,正是江家魏嬰。

各家學子震驚至極,不是沒有來與江澄江漾江南打聽的,而他們是真的不知道——自到了藍家,按理說魏嬰該與他們一起住,但他夜裏從不回房,在學堂上,江澄叫住他說過這事,魏嬰眼眶微紅,隻回了聲“嗯”,卻依舊沒回去。到後頭他被罰進藏經閣,就更與他們沒什麼接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