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差人去給虞紫鳶送了信兒,隻說他躺的骨頭都酥了,因此叫“陳然”一路帶著符籙禦寒,叫江漾跟在身邊用靈力蘊養,叫江南跟在身邊以對不測,他要去清河夫子廟坐坐。

“兒心實難安定,望母勿念。”

虞紫鳶輕聲將這句話念了出來,轉過身背對眾人擦了擦眼角。

送信人勸慰:“夫人,公子說他難得任性,可身邊安排的也妥帖,南醫師與陳然都是得用的,小公子也可人,夫人便總歸可以放心些。”

虞紫鳶點了點頭,便也不多說,又與各家繼續商議。

可該埋的釘子也埋了——江澄心難安定,為什麼難安定呢?難安定什麼呢?而如今他一個重病初愈剛從昏迷裏醒來的,如今遇到的能叫他心難安定的事,可實在有趣!

是聶明玦三兩句話擾他心神呢?還是魏嬰爭風?還是……江楓眠突來的關懷?

又或者,是他也突然間,知道了些奇怪的東西……

金子軒雙眼微眯,對著身邊人耳語幾句,隨從低頭應下,退開身子叫金子軒離開,又轉身去對金家主位長老稟道:“長老,少主說突感不適,先回去歇息。”

金家的少主,誰又能置喙什麼?

金家長老輕笑著打了圓場,算是給了百家幾分薄麵,便又將話題引回了聶家與清河之上。

而金子軒退出了議事的地方,回房略作遮掩,便帶著人又悄悄出了門,直奔夫子廟。

夫子廟啊,夢裏那小家夥兒還在人懷裏時,便頭一回出了遠門瞧過的地方,這樣巧嗎?還有抱著那小崽子的人……

都說無巧不成書,既然巧成這樣,那他金子軒倒偏要看看,這書裏都有些什麼東西!

夫子廟。

廟中後院有一人造湖,湖中有亭子,江澄坐於亭中,棋盤未動,江南與江濯分別坐於兩側,江漾在身前趴在亭中石桌上往嘴裏塞點心。

江南提醒道:“阿澄,未時了。”

江濯有些不確定:“他會來嗎?”

江澄氣閑淡定:“急什麼?這兒景色不好嗎?”

江濯與江南對視——行!

江漾眨眨眼睛——不管,阿兄反正說了是帶他來玩的。

不多時,江澄勾唇,提壺倒茶。

同時,一道聲音響起:“獨坐江亭思舊事,杯中春色一江澄——江公子,名字好,雅興也好!”

聞言,江南與江濯起身立於江澄兩側。

江澄並未起身,輕笑,道:“金少主謬讚了,一時興起而來,倒叫金少主瞧見了。”

金子軒踏葉而來,摘了帷帽扔給身邊的一個隨侍,囑咐了句“出去盯著”,那人領命而去,金子軒便帶著另一人上前,毫不客氣地坐在了江澄對麵。

“聽聞江公子心難安定,清河多幽靜深遠之地,江公子怎麼偏找了這夫子廟裏的破亭子來坐?”

江澄不接他的刺探,不答反問:“阿娘與父親這幾日,因著清河與聶家之事似都極忙,金公子怎的來這兒了?”

金子軒接過他遞來的茶杯,道:“怎麼?你江公子來得?金某來不得?”

江澄笑:“金公子折煞江某了。”

金子軒“哼”了一聲,道:“說到底,不過是在揪著聶家冠冕堂皇要好處,我留在那兒聽他們扯皮做什麼!”

江澄道:“金少主倒是性情中人!”

金子軒並不打算叫江澄就這樣將事情混過去,又問了一次:“江公子不回答金某的疑問嗎?江公子怎麼會來這夫子廟裏?又怎麼會在這亭子裏坐著飲茶?”

江澄的回答不變:“為穩道心,一時興起而來,至於緣何飲茶——”

江澄一笑,道:“自然是因為江某不宜飲酒。”

金子軒吐出一口長氣,盯著江澄眯了眯眼,陡然一笑,道:“本少主這時候帶人過來,江公子就不好奇?”

江澄笑容清淺,用金子軒自己的話回他,道:“江某來得,金少主自然也來得。”

金子軒的笑意退散,他探身向前,眸光危險,道:“江公子,確認不與金某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