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濯回過神時,後背已經盡數濕透。
最後的最後,江楓眠看著江漾眼神幽深,意味深長地道:“你倒真是活得明白……隻是今日你自己的話,可一直都別忘了。”
而同樣的眼神,這一次是直麵印在江濯的眼裏的,他隻覺滿身汗毛都根根直立,像極了先前養在家裏屋後的貓兒睡得正沉被他一嗓子喊起來的模樣……
可江楓眠仿佛就是為了來與他們二人說這兩句敲打敲打,最後叮囑了江漾一句,便就又帶著人離開了。
他說:“好歹是江家上了族譜的公子,出去誰也都要叫你一聲江公子的,往後若是還有這樣的事,大可去找三娘與阿澄身邊的人,你雖整日癡於修行,但想來也知道該找誰。記著你說的話,隻要你一直活得明白,便一直能吃得飽飯,過的安然……”
他這是直接要將江漾推進江澄的陣營。
江漾強撐著不叫恐懼顯露,抬頭直盯著江楓眠的眼睛,滿眼誠摯:“嗯,我知道。”
……
江楓眠離開,江濯拉著江漾在原地立了足有一刻,他幾乎有些腿軟地跌坐在榻上,竭力抬手碰了碰江漾,叫他:“阿漾,你去,先將門合上。”
江漾抖著聲音“嗯”了一聲,慢慢合了門。而這時,江濯才後知後覺自己的衣衫已經被冷汗浸透。
江漾也渾身都在發抖,抖著聲音問江濯:“濯哥,我們現在,怎麼辦?”
他要去接觸聶明玦是他們一早就定下的,這幾日下來,聶明玦的情感再濃鬱都會被消磨,剩下的大多是形勢之下的迫不得已,而江漾的出現,就是為了讓他的愧疚複蘇,加上江漾的出現,更能叫他想起自己與江澄處境與身份的相似,不論是同為世家身負重任的少主卻橫遭變故大受打擊——哪怕江澄這一身份無人明言,還是同為兄長,與江澄的共情之下,他都會更願意將自己與江澄劃歸一類。
而同樣身處無望之中的江澄,卻將聶明玦拖了起來,那後頭,他每一刻的輝煌,他都會感念江澄的恩德——尤其現在,他們有意要他臆測的,若他當真倒下,他在乎的人,比如他的弟弟聶懷桑,可能會有的結局,哪怕他知道不可能。
但今日,聶明玦有些動作卻是出乎他們意料的,比如他會去搶江漾專門弄出來佯作可憐的吃食來吃,比如他會硬要拉著江南出去外頭再為江澄買些補藥。
江澄他們原本教給江漾的話其實不是這樣的,他們幾人雖各有各的苦楚,但說到底不曾真的流落街頭,難免要夾著想象,七嘴八舌說了一堆,總是有另一人能找出漏洞。
好在江漾已經聽明白了他要做什麼,於是便道:“不行的,你們說的這些都不是真的,像濯哥說的那樣,碰上走獸怎麼會隻咬人,它們也找不到吃食,餓得很了,就連飛禽,甚至是羊也是真的會吃人的!還有南哥說的,撿來的吃食裏怎麼會有臭肉,這東西被扔出來,都是野狗先搶的;還有澈哥,小孩子才不會跟著大人走呢,他們有的人自己的孩子都會換著吃掉,如果小孩子跟著大人逃荒,可是又沒有自己的爹娘,是很危險的!不過我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了,我這樣說,你們看看可不可以……”
江漾於是將自己打好的腹稿大致說了一遍,連自己要用的物件都想齊全了,說完,就眼巴巴等著幾人的點評。
江澄幾人卻被旁的實勾了心神,一時都是默然。
江濯哽咽了下,最先開口,道:“小阿漾啊,你以前這都過得什麼日子啊!”
江南也有些淚眼晶瑩,一把將他拉進懷裏抱得用力,道:“你先前怎麼不告訴我們啊!”
江澄與江故知還有江晴影雖未言語,眼裏的心疼卻幾乎要溢出來。
江漾於是意識到了自己無意間的話似乎引了幾位兄長心疼難受,心口一堵,忙到:“那是我看見的,不是我,我可厲害了,我把自己保護得特別好的!”
江晴影聞言,心下更是難受,他溫柔得嚇人,誇獎到:“小阿漾真厲害,能一直一直這麼努力地照顧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