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剩的感知在這個空蕩的房裏覺出進來的東西,第一時間溫若寒便偷偷去看了——一個紙人。
他知道這是什麼東西,死後他的魂魄被拘在那個魏嬰身邊,不止一次瞧見過這東西。
因此,在看到這東西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那個人——江家魏嬰。
他回來的時間不算好。
江澄被殺後,他看著魏嬰身死後被江澄身邊那個鬼修在身死之地召出魂魄,再一點點折磨至魂飛魄散,連帶著他也被禁錮了不小日子,直至江澄身邊那個鬼修也徹底離開,他才得以自由,沒幾日晴天降雷,生生也將他劈了個粉碎。
到他再睜眼,卻已經是被化去金丹廢了修為,又被一根破鏈子一個破結界鎖在了這裏。
他跟在魏嬰身邊時知道了江家滅門一事,他便猜測大抵是魏嬰死後也回了這時候,想來這人是將江家之事又算在了他頭上,這回要提前過來從根源處解決問題避免惡果。
可他又實在無力反抗,就算心下暗罵過“晦氣”也罵過“蠢貨”,還是老老實實祈求這人這回能別這麼大的戾氣,好叫他起碼能將要說的話說完,多少為自己爭取一分機會。
畢竟,他的處境擺在這裏,修為全無不說,若是真的要閉關,就這樣一個破結界攔人,多少是有些可笑的。
可他也沒打算一開始就將修為盡失這件事暴露出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若是徹底沒了談判的資本或是利用的價值,他的處境也不會好到哪裏。
因此,靠著自回來後便不曾再懈怠的體魄與武學,他用石子擊穿這小紙人,說白了,不過是他強撐的威懾。
但來人的回應卻是意料外的——
他取了發間一根簪子,笑道:“溫家主,好久不見。”
音色清亮,是還未變聲的少年,與成年人相差甚遠,但並不是全然不同的,當然,最重要的,是說話的習慣與語氣,他實在印象深刻——江澄,江晚吟!
要知道,他死後被拘在魏嬰身邊不假,但這個魏嬰死了的那十三年裏,他卻是自由的,而他最好奇地莫過於江澄,因此跟著他的時間也不少,是以也極為熟悉。
可這一世,他被囚於此處雖說如今來看不過三年,可是他若無大事都在閉關,這些孩子先前年紀又小,與他更是無甚交集,那這句好久不見……
有趣!
但這事兒卻是更複雜了,一個年僅十七未及弱冠的孩子,曆經滅門慘案,兩手空空帶著同樣年歲不大的幾個同輩,能在荊棘和淤泥廢墟裏,一手擎出一個江家,還能一步步拉扯到世家間頂尖的位置,甚至在極盡發展自家實力的同時,他還能攢下巨額財富,也敢在亂世之中讓全天下都知道蓮花塢湖底鋪金……他比魏嬰難對付的多!
畢竟要知道,別的不說,隻其他實力猶存且在與他溫家的狗屁射日之征中不甚損傷自身實力的世家門派,就絕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已經化作齏粉的江家再起來,群獸環伺,幼虎若是撕不開口子,便隻能被拆分入腹屍骨無存,可若是殺出來了,便是百獸之王!
另外,人心難測,就是他們這些老油條治下恩威並重權衡利弊,也難保人心不齊,偏他帶出來的江家上下一心死生不棄何其難得!尤其跟著他的那幾個同輩更是死忠於他,百家裏但凡有點家底的都試過利誘威逼之,無一人動搖叛出。
再有,治一家一門一派哪裏是那麼簡單的。通常來講,修仙界中一家一門一派,其強之根基在功法心術,功法心術強,才能有強的修士;有強的修士,才能有更多的弟子門人願意追隨,才能成一脈一派,進而成一門一家,強者越多,才有強大之說。
可功法心術都隻是死物,活的是人。功法心術有好有強,可哪裏來的最好最強?總有是缺憾弱點的。一家一門一派要強大,好的功法心術是必然的,但隻有好的功法心術,卻未必能做到頂尖的地位。就如現下的頂尖世家與一流世家間的區別,功法心術各有所長各有所短,其間差異已經是次要的了,差的反而是人,也是最難的一步,如今的金江兩家就是很好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