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問虞紫鳶是否意在接管江家另一半掌家權,其實,也是帶有試探意味的。他想知道經此一事,虞紫鳶有幾分醒悟,對江楓眠又還剩幾分期待,對重掌江家一半掌家權或者更多有幾分可能——而毫無疑問,虞紫鳶給江澄的,都算得上是喜訊。

虞紫鳶坐回椅子摸了摸江澄的頭,說:“放心吧,阿娘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

江澄垂眸心安——虞紫鳶開始爭了,或者說,她不會再任自己墮落,她會拿回本該屬於自己的那份,或者更多。

虞紫鳶還有許多想問江澄的,江澄也還有許多沒來得及和虞紫鳶說的,隻是到了時辰,虞紫鳶既要重掌江家,勢必要參與晨會拉攏人脈,便隻得讓江澄午後再來一趟,又覺不妥,讓江澄隻在房裏等著,她親自過去。

天已大亮,母子相攜離開了虞紫鳶的院子。虞紫鳶帶著金珠去了議事廳,銀珠跟著江澄去了練武場。

江澄並沒有即刻就走進練武場,反倒是找了個可隱藏身形的樹,一聲不響隱於其後。銀珠受了江澄指示,跳去了樹上也隱匿了氣息。

江澄是剛卯時去的虞紫鳶的院子,現下雖辰時將至,魏嬰卻依舊未至,而練武場上已有寥寥身影汗濕紫衣。

江澄眼眶微紅,心下動容無比——上一世江家慘遭滅門,江家嫡門弟子在魏嬰的帶領下無心修煉大多修為低下,溫家來攻勢如破竹,僅有不多的江家弟子有一戰之力,可終究寡不敵眾,反倒因為衝鋒在前顧忌太多死相淒慘——這些人,江澄都記得,他為了魏嬰被溫晁捉來綁在蓮花塢校場極盡折辱,這些人的屍首在蓮花塢最顯眼的地方,他多少次午夜夢回,都看的清楚,他記得的。

其中十二人,是江楓眠四處尋魏嬰的空檔,有一回帶江澄去一處義莊,遇見的滿身髒亂的乞兒。江楓眠本皺了眉要轉身走,江澄擠了淚頭一回拿了主意,將幾人一並帶回了蓮花塢。江楓眠並未多說,隻派人將幾人入籍為江家家仆,又隨口給幾人自一月到十二月起了名,便不再管過,隻放在蓮花塢養著。

除這十二人外,大都不是江楓眠麾下的,反對江楓眠的更是大有人在,隻是每每與江楓眠論起都能辯得他啞口無言。多是江楓眠看不慣,卻又動不了,找不出錯的。

隻是誰想得到,恰是這些人,在江家大禍臨頭時,願以血肉之身為江家鑄最後的風骨,至死不悔!

江澄閉著眼竭力穩住內心的激蕩,眼前的猩紅與殘屍久久不散。直至一陣喧嘩嬉鬧打斷他的思緒——是魏嬰與江楓眠門下大多弟子。

不知是哪個師弟問魏嬰說:“大師兄,二師兄怎麼樣了?他不是已經醒了嗎?我們今天要不要去看他啊?”

魏嬰擺了擺手,無謂道:“哎呀!師妹向來驕傲,不肯輕易示弱,如今傷成這樣臥病在床,我們都這樣過去豈不是叫他惱羞成怒?還是算了吧,不如去打幾個山雞來給他補補來的實在!”

然後便響起一片恭維來:

“是,大師兄說得對,我們還是先不要去看二師兄的好。”

“對對,我怎麼忘了二師兄那個極似虞夫人的性子,還是先讓他養養身子,日後再說吧。”

……

江澄冷笑——這些人倒看得清楚魏嬰比他得勢的多!畢竟,宗主嫡門大弟子也是有繼承宗主的權利的,而他又“重傷”。更可笑的,對他這個“重傷”的兒子與那個受驚的大弟子,江楓眠更在意的,竟是魏嬰有沒有因此不敢再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