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大半輩子都沒學會的規矩又何必苛責別人呢?”溫念坐下後喝了口茶,腔調端的散漫,說道“我是主你是仆,你見了我怎敢不行禮?”
她抬高了些聲音,嚴詞質問道“還是你覺得,尚書府的嫡長女受不起二夫人身邊嬤嬤的禮?若是這樣,我回去後倒是要向我爹多了解一下這府上的規矩了。”
她語氣冷厲,周身的氣場讓久經人事的嬤嬤都微微怔了怔。
嬤嬤之前聽人說溫念行事粗鄙,對於規矩禮數更是一竅不通,所以才想著給她個下馬威,回去的路上也好管束她,而今看來並非如此。
她慢慢起身,行禮道“是奴婢失了分寸,在此問候大小姐安好。”
溫念靜默了片刻,淡淡的說道“嬤嬤舟車勞頓,坐著就好。”
她大可以坐,但這個坐隻能是她允許的。
先威後恩,才能拿捏住像她這種外強中幹之人,畢竟在路上還免不了與她多打交道。
嬤嬤一改剛剛冷漠的態度,和顏悅色的說道“行李已經由珺禾姑娘收拾好放到了馬車上,眼下小姐可以看看還有沒有什麼遺漏的東西,若是沒有的話,我們便即刻啟程回京。”
溫念走到臥房,環視著周圍簡單但幹淨整潔的陳列,眼神中全是依依惜別。
在豐遠村這麼多年,雖生活清貧,但也樂得自在,幸得多人照拂,不算不快樂。
她本是禮部尚書府的嫡女,母親因生她難產而死。
她之後被占卜出命中有劫,需在鄉下靜養至十八歲方能避開劫難,餘生平安順遂。
她爹溫遠山對此深信不疑,狠心將年幼的她送到了這窮鄉僻壤之處,期間從未來此探望過,倒是府上又娶了三位側夫人。
眼看著燕楚被璃國接連攻占了三座城池,戰火即將燒到豐遠村,她爹這才總算想起來自己還有她這麼個女兒,至此才派人來接她回京。
世道混亂,珺禾服侍著她換上了一身男裝,梳起了發髻,幫她將鬥篷披在身上,問道“小姐,可還有什麼需要帶走的?”
溫念低頭看向腕上的白玉雕絞絲紋手鐲,輕聲道“沒有了。”
這個手鐲是她母親唯一留給她的東西。
她親手為院門落了鎖,這一別恐怕就是永別。
她讓珺禾和她同乘一輛馬車,嬤嬤坐在後麵的馬車上,每輛馬車上安排有一個馬夫和一個侍衛。
馬車裏,珺禾掀開菱窗的簾子往外看,泛紅的眼睛裏滿是不舍,她小聲的問道“小姐,你說戰火真的會燒到豐遠嗎?”
溫念看著從窗外旋撲進來的幾瓣雪花,說道“不會的。”眼神裏盡是篤定,但輕顫兩下的睫毛卻透著緊張,像是在安慰自己般小聲說道“一定不會的。”
是絕不能燒到豐遠,因為如今在安城帶兵抵抗敵軍的將領是她兄長。
珺禾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簾子隨著她收回的手遮掩住了外麵的清冷,她抿了抿唇,歉疚的說道“小姐別擔心,我相信有咱們溫府的南瑾公子在,再加上皇上剛派去增援的翊世子,安城必定能扭轉乾坤。”
接連被攻占了三座城池,皇帝才有了反應,卻堅持將大部分的兵力留守在皇城,連燕楚最勇猛的淩家軍都沒動用,隻派了一個從未打過仗的世子和五千餘人前往前線。
所以不到塵埃落定的那一日,她心中實在是難安。
快馬加鞭趕了幾個時辰的路,門簾外的馬夫朝裏麵說道“小姐,我們即將到達上清縣的驛站,今晚就在此處過夜。”
在臨行之前,溫遠山給了他們文書,方便他們在沿途的驛站休整。
“好。”溫念道。
馬車停在驛站門口,侍衛跳下馬車,從懷中拿出文書遞給上前來的驛卒,驛卒檢查後恭敬的將文書還了回去,抱拳行禮道“原來是尚書府的大人,快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