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我的時間(1 / 3)

I Want to Go to Faraway Places

我要到很遠的地方去

渴了飲一口五點鍾

餓了吃一口九點鍾

累了就把十二點鍾鋪展在草原上

我要到很遠的地方去

我要把那些用完的月亮留下

把那些用過的炊煙埋掉

把音樂捆好,將鳥鳴裝箱

把王冠拿去兌些露珠做盤纏

把宮殿賣掉買些南風當幹糧

我要到很遠的地方去

我要到很遠的地方去

比大海更遠,比十五世紀更遠

我的血早就不怎麼明亮了

隻要沙漠還在吃藥

隻要春天還在住院

我就要到很遠的地方去

我要到很遠的地方去

地球已轉到一個刺耳的角度

我要把這個角度帶走

別看我衣衫單薄如帝國的暮年

我同情希望,我歌頌不大,我保佑上帝

隻要遠方還走得動,隻要遠方還在走

我要到很遠的地方去

你來的時候

我在草叢中讀石頭

正如我看著三月怎樣盛開

你看著我的心怎樣死去

你說

在三月死去是不合適的

三月裏有愛情

在有愛情的時候死去是不合適的

你還說

三月裏有許多戰爭都不打了

因為怕炮彈擦傷小鳥的羽毛

因為蝴蝶不喜歡在硝煙裏飛

It"s not Appropriate to Die in March

在三月死去是不合適的

冬天朝後退了一小步

三月就來了

你就來了

用一片草葉把我的死輕輕擋住

三月走在路上

三月走在橋上

三月將我舉過頭頂

讓我看山那邊騎在馬上的愛情

你對我笑笑

學著青草的樣子對我笑笑

於是我回去

回到你懷抱中的三月

把香煙抽成春天的樣子

把香煙抽成天空的樣子

把香煙抽成湖水的樣子

把香煙抽成圖騰的樣子

把香煙抽成灰燼的樣子

抽成

不朽

在一陣轟轟烈烈之後

再談明天是不是一個騙局

明天是不是一個騙局

明天是不是一張過期的車票

明天是不是一縷戴著鐐銬的陽光

明天是不是一幅釘滿鐵釘的壁畫

明天是不是一場停在半空中的春雨

欲哭

無淚

就看我能不能

把一撮灰燼抽成香煙的樣子

To Smoke Cigarettes into the Form of Ashes

把香煙抽成灰燼的樣子

我在燈光下一坐下

遠方便活了

當一隻夜鶯

在我的體內醒來

我便在想象的牧場上

放牧著四個音節的羊群

形容詞的肥水

輕易不肯外流

高高的槐樹

把根係深深地紮進

我失眠的土壤

鎖一鎖眉頭

便能從燈光中榨出陽光的液汁

芒果的氣息

橙子的氣息

比真理的衣裳更華麗

在我最痛苦的時候

遠方總是活著

Once I Sit Down in the Light

我在燈光下一坐下

遠方活著

在遠方滴我的血

把我的傷口

在遠方鼓吹

我捉不到它

正如我無法把燈光打死

夜晚睡了,遠方醒著

河流睡了,流水醒著

月亮睡了,月光醒著

星星睡了,閃爍醒著

傷口睡了,流血醒著

馬蹄睡了,奔馳醒著

詩人睡了,鋼筆醒著

紙頁睡了,詩歌醒著

春天睡了,小草醒著

睡在醒中睡著

醒在睡中醒著

而我的睡眠是開在燈光上的惡之花

得了癆病的鮮豔

哮喘病的綻開

氣管炎的奏鳴曲

腫瘤的珠寶

把我的夜晚

裝點成一座需要吃藥的宮殿

最後

先知說了———

隻有透過黑夜

才能真正看清遠方

其實,陰影也是陽光的一種

所謂先知,就是

將長長的身影鋪在道路上的人

長長的身影往往是誇張了的陽光

先知用身影向人子宣講箴言

讓他們在看不見陽光的地方目眩

就是說

地獄和天堂使用的是同一種貨幣

通向山頂的路也是通向山腳的路

其實,上帝是個便衣

他混雜在上車的人群中

無論詛咒還是讚美

都是寫在火焰上的水

Shadow Is also a Kind of Sunshine

陰影也是陽光的一種

孤獨的椅子坐在燈光下

燈光坐在孤獨的椅子上

孤獨的椅子在房間裏踱來踱去

它等待著另一張孤獨的椅子

孤獨的椅子踮起腳跟

凝望著遠方的山脈

孤獨的椅子一言不發

它想起了原野,想起了森林

孤獨的椅子在燈光下抽著煙

想把自己抽成一堆灰燼

孤獨的椅子坐在深夜裏

深夜坐在孤獨的椅子上

A Solitary Chair

孤獨的椅子

在平凡的日子裏

我走在大街上

有如走在曠野上

像個君王

像個百姓

像個我

我的影子是我的影子

我的影子是百姓的影子

我的影子是君王的影子

這些日子可有可無

這些日子可無可有

就像那些話說了等於沒說

一切都很重要,一切都不很重要

比如樹葉從樹上落了下來

比如風將城池向南吹了五公裏

Common-or-garden Days

平凡的日子

比如兩輛轎車相撞撞成兩隻死兔子

有的人得意,有的人歎氣

我隻好既不歎氣也不得意

一切都很新鮮,一切都不很新鮮

五千年前的太陽照樣照在小樹上

小樹長成了大樹大樹死了又有了小樹

這是樹的道理

那樣this,那樣that,那樣不可思議

就像日曆把死亡的懸念演算得爛熟

這些日子真是平凡

下雨的時候便下了雨

刮風的時候便刮了風

頭疼的時候頭便疼了

抬頭見天,低頭見地

閉上眼睛便登上了埃菲爾鐵塔

八點鍾過去了當然是九點鍾

如果你想凋謝你就盛開吧

我走在大街上既不盛開也不凋謝

像個農夫,像個總統,像個nothingness

平凡真好,平凡真沒勁,平凡真平凡

誰說的?

站在一種月光下

懷念另一種月光

就是將一滴血搭在弓上

射向遠方

那時的月光

離我們更近

站在橋上會想起

密拉波橋頭的那對情侶

多麼阿波多麼裏奈爾呀

八十年代初的月光

送我們回家

總要途經白朗寧夫人的小樓房

Yearning for the Moonshine of the 1980"s

懷念八十年代初的月光

洋溢在空中的小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