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她是國會會員千金,而且已經變成宮發臣的嬌妻而已。
宮發臣的嬌妻。
蝶語的心裏冒出一些奇怪的情緒。
“讓你畫蝴蝶會不會累到你?”她有點擔憂的看著蝶語。
蝶語淡淡的優雅的對鄭寧寧笑起來,“鄭小姐美麗活潑,人見人愛,不管是什麼要求,我都會答應的。”
說完,即拿出一枚印章來,輕輕一壓,一隻淡紫色的手繪式簡筆畫蝴蝶躍然紙上。
蝶語輕笑,“一點都不累。”
奶奶的,這個印章可是她親自畫好又拿去刻印的,用了最好的材質、最好的工匠。花了不少銀子,今天當然要揚眉吐氣了。
蝶語的小女子心性又冒出來。
“哦,”鄭寧寧充滿期待的接過來,無比珍惜的捧著書,然後略略嬌羞的說,“謝謝。”
“幹什麼呢,讓我等這麼久?”
男人的聲音。
蝶語後背一個激靈。這個聲音簡直就是她的非條件反射,曾經她一度以為就算自己化成了灰,聽到這個聲音也能立馬詐屍。
然而……
然而那個聲音越過自己,走去鄭寧寧身邊,憐惜的挽起她纖細的腰,“累不累,吃東西了嗎?累的話,早點送你回去好不好?”
溫柔。深情。
鄭寧寧紅了臉,小心的搖搖頭。
真是奇怪。
宮發臣比鄭寧寧至少大十七歲。然而,當他們站在一起,你卻絕不會冒出什麼老夫少妻的想法。你隻會覺得他們很登對。成熟強大的男人。柔美如花的嬌妻。
蝶語看著,也覺得養眼非凡。
蝶語心裏有些空洞的怪異,她很訝異這感覺。然後轉身離開。
有侍者經過,蝶語攔下他,拿了一杯酒,一口氣喝下去,又把空杯子放回去。
她的臉上一派茫然。
音樂響起來,有人移步宴會區。蝶語卻蒙蒙的走去了陽台。
同樣的一片風景。好像並不遙遠的之前,她也站在這裏,於放逐之後首次見到宮發臣。那時候,她在想當年從這裏跳下去的某個貴婦。
今天她重又站在這裏,現在她不知道縈繞在自己腦子裏的是誰。
身後一片繁華。一個女人所幻想的成功也不過如此。
她從來也沒有認為自己是個有多大理想多大抱負的人,雖然偶爾也會不甘心。到達這種程度,已經覺得像夢一樣。
這大約是你人生中最光彩奪目的一天。她告訴自己。
然而並沒有預期中的那麼快樂。
也許這種快樂過於程式化了,需要許多不相幹的人來證明和陪襯。讓她覺得虛浮,無法抓握。
濯瑒,怎麼樣了呢……
“想什麼呢?”
“沒什麼,瞎想。”蝶語很快回答。趴在欄杆上。心思無處所放。
宮發臣便斜靠了欄杆,點了一根煙。火光明明暗暗,令夜色變得更加曖昧。他隔了這層曖昧,看著蝶語。
那時候,他大約想過會有這一天。當第一次在海洋館看到蝶語偷拍那些魚的時候。
那時候他想壓倒她。
不過,也有別的想法。
他想,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成了他的女人,他要讓她能夠在這個城市呼風喚雨。
長長久久的身影,像長長久久的沉默。
宮發臣的一根煙吸到煙蒂,他隨手往旁邊爬滿藤蔓的玉白石上一丟,蝶語偏頭,仔細一看,才發現上麵有一隻透明的蘋果形水晶煙灰盅。
她想要開口讚歎,卻忽然住了口。
樓下不遠處的草坪上,站著一個人。
她知道那是一個人。而不是一座雕像。雖然看上去真的像一塊石雕。
蝶語的胸口忽然被內疚咬了一口。
她知道那是濯瑒。而不是別人。雖然這樣的距離和黑暗幾乎無法辨認。
然而知道就是知道。
明明知道的事不能假裝不知道。
就像愛。
明明不愛,不能假裝成愛。明明愛,也不能假裝成不愛。
他仰了頭望著你,你能假裝看不到嗎?
蝶語轉回身,有些狼狽。
她不敢再看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
宮發臣卻忽然吻了上來。
蝶語無心應付他。然而推開他的意誌力也不夠強悍。
推推搡搡,反而像欲拒還迎。
蝶語忽然為卑鄙無恥的自己流下淚來。
覺得一顆心被撕成了兩半。她狠狠的恥笑自己,指甲攥進了手心裏。
“放開!”歇斯底裏的聲音從大堂傳來。像野獸的吼叫。
宮發臣慢慢放開她,淡淡看著。
蝶語忽然反身往前一站,張開手臂擋住他。
“濯瑒。”她有些淒厲的叫了一聲。
原來女人真有第六感。她看著濯瑒,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手裏有一把槍。
濯瑒手裏有任何一種武器她都不會奇怪。
因為閔浩忠會給他任何他想要的東西。即使閔浩忠不給,濯瑒也會自己做一把出來。
她奇怪的是自己。周蝶語,你為什麼總是把事情搞成這個樣子。
濯瑒看著蝶語張開的手臂,眼淚撲簌,他說,“周蝶語,你讓開!”聲音是委屈難堪的,也是掙紮瘋狂的。
一雙眼睛,像野獸一樣紅。
蝶語看著他的淚。某一個時刻也緊張起來。如果濯瑒真的開槍……
濯瑒終於歇斯底裏的大叫,“宮發臣,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
有觀眾開始聚集。
蝶語忽然衝上去。
那時候,她自己也不能阻止自己。隻是覺得這裏有這麼多的媒體,濯瑒不能說出這樣具有恐嚇性和危險性的話。他更不能真的開槍。於是她沒有多想,就衝上去,並且立即捂住他的嘴巴。
後來,她想起這件事,還在奇怪,當時為什麼不是衝上去奪下那把槍呢?
女人的思維有時真的很詭異。她絕不敢去奪一個失去理智的傻瓜的槍,卻想也沒想就去捂住了他的嘴巴。
濯瑒舉槍的手臂僵硬起來。他流滿淚水的臉,鼻涕、涎水一團糟。
他哭道,“我要殺了宮發臣。你是我一個人的。”
蝶語捧著他的臉,眼淚也流下來,倉促的笑笑。
“傻瓜,你殺了人,就要被警察抓走,這樣你就永遠也見不到我了。你不是很愛我嗎,你不是要娶我嗎?”
濯瑒愣愣的看著她,眼神淩厲起來,“你也跟他們一樣,你是個大騙子!”
那把槍直指宮發臣,濯瑒的手扣在扳機上,他情緒很激動,手卻一點都不抖,“我槍法很準的,怪獸。”他對宮發臣說。
蝶語捧著他的臉就吻上去,“濯瑒,我愛你,我很愛你,我們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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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後,濯瑒對來來往往的警察和記者充耳不聞。他隻是老老實實的偎依著蝶語,一臉幸福的注視著她。臉上還掛著淚痕。他看上去很疲憊。
華士豪廷無論發生什麼也不令人覺得混亂。
警察問話。蝶語隻說了一句話,“閔律師來之前,我什麼也不會說。”
她的手上一枚巨大的鑽戒。
濯瑒拿槍指著她,命令她戴上。於是蝶語把海生的那枚戒指脫下來,然後換上濯瑒的這枚。然後跪下來,請他和她結婚。
濯瑒丟了槍,也跟著跪下來,擁抱她,嚎啕大哭。
蝶語坐在沙發休息區沒有表情。濯瑒仿佛累壞了,一點力氣也沒有,卻堅持睜著眼睛盯著她。像沒有安全感的小動物。
他身上很多新鮮的傷痕,手上、手臂上都有。衣服也蹭破了。看上去仿佛從哪裏逃出來的。
蝶語拍拍他的臉,歎口氣,“好孩子,我不會離開你了。”
十分鍾後,濯瑒便趴在她肩頭睡去了。
蝶語愣愣的。苦笑。
記者在拍照。蝶語已經沒有力氣阻止。
宮發臣早已離開。至始至終都沒有一句話。
閔浩忠出現的時候,蝶語簡直要喜極而泣。他們的視線相遇,他對她輕輕點點頭。
這個簡單的動作卻給了她無數的安心和力量。
蝶語也微微點點頭,一顆心終於放下來。
閔浩忠快步走上來,脫了外套,披在她身上,“脖子上的傷不要被拍到。”他小聲的叮嚀。
蝶語才發現她的絲巾不知道跑哪裏去了。她連忙點頭,又連忙把閔浩忠的外套往身上拉拉。
濯瑒被驚醒,夢遊一樣張開眼睛,看她一眼,微微一笑,又閉上眼睛。
蝶語說不清心裏的感覺。
“濯瑒的槍呢?”閔浩忠忽然又低聲問。
蝶語大驚,仿佛有什麼不好的預感,“我不知道。”她搖搖頭說完眼圈就紅了。
閔浩忠看著她。這個受驚的、卻拚命鎮定的小女人。在她人生中一個閃耀時刻裏坦然的承接了濯瑒製造的混亂和麻煩。此刻她用一種信任和祈求的目光看著他。他忽然不忍心讓她失望。
於是淡淡笑一下,一隻手輕輕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吧,交給我。濯瑒,就拜托你了。”
她點點頭。
一隻手被濯瑒緊緊攥在手裏。那隻手上,一枚璀璨的戒指。
蝶語從地上撿起一片紙,好像是支票首聯,蓋章、紅印、簽字、日期。不知從哪裏掉落下來。
支票上簽著很大一筆錢。蝶語眼睛疼痛,沒有去數。
她的手卻微微抖起來。上麵寫著:
彙入:綠洲出版社。
彙出:宮發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