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濯瑒。在蝶語眼裏,他充其量就是一隻認錯主人的小寵物。
濯瑒還是笑個不停。並且越笑越大聲。
蝶語後退,關門。
一隻手臂突然就伸出來,夾在門邊上。
蝶語已經來不及停止,隻發出了一聲啊。門在慣性作用下,重重撞上濯瑒的手臂,然後又彈開。
濯瑒的手臂立刻紅紅一道擦痕。他眼睛也沒眨,站在那裏,滿臉委屈,還有點氣憤。
蝶語立刻被內疚擊潰。
“你幹嘛……”雖然聲音喊得有點高,卻沒什麼底氣。
“我就是想看看你。”濯瑒淚光閃閃。
蝶語便被內心的愧疚淹沒。
如果濯瑒真的隻有十歲,那還需要說什麼呢,她會抱起他,親吻他,把他放在沙發上,為他上藥,把她的沙拉都給他,陪他看電視或是玩電動,然後送他回家。
可是麵前的大孩子並不正常。所以他的感情也不正常。
她的人生已經夠煩亂了。隻想清清靜靜活下去。
不想招惹更多麻煩。
蝶語靜靜的看著那個雙眼亮晶晶的孩子,然後把那隻受傷的手臂推了出去。
“別再來了。”她說。輕輕關上門。
靠著門,站著。聽到門外孩子的哽咽。真的,就隻是一個孩子啊。
蝶語送了一勺沙拉進嘴巴。吃到了一塊苦瓜。她努力咽下去。
才忽然發現思思站在旁邊。
“起床了?”蝶語笑笑。
思思有些擔憂的看著她,“你哭了?”
蝶語有些發懵,抬手,真的揩掉一滴眼淚。
落在指尖上。晶瑩透亮。
“你還不換衣服嗎?”思思伸出五指在她麵前亂晃。
“幹嘛換衣服?”
思思的嘴巴撅起來,“你不是說要帶我去晚會吃東西嗎?”
蝶語愣了下,冷冷扔下一句,“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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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近輝在晚上八點準時出現在樓下。
蝶語和思思很快下樓。
一路上湯近輝和思思有一句每一句的聊著。蝶語卻很沉默。
她是在思思的炮轟加央求下來的。
不過她也的確需要去。新的攝影展要開。作品集要出。她需要錢。總是需要錢。一直需要錢。
不參加這些場合,怎麼會找到讚助商呢?
蝶語隻在一路上想著如果遇到宮發臣怎麼辦。
不想表現的糟糕。早已經決定把他放下。放逐了自己兩年,卻依舊被鏡花水月欺騙。那時候才明白,原來並沒有真正放下。
海生說,蝶語,不要強迫自己,一切慢慢會有結果。等你覺得沒有必要一定要放下時,那才是真正的放下。
很怕。一生都活在宮發臣的陰影裏。
希望不要遇到。
永遠都不要再遇到。
結果他們一行三人,剛下車,就看到了宮發臣。
他沒有攜帶傳說中溫柔單純的未婚妻,而是獨自出席宴會。
蝶語覺得自己的眼淚在充塞。
兩隻手都忽然被攥住。
湯近輝和思思,溫暖的手心。蝶語抬頭,對他們笑笑,“我們進去吧。”
他們從宮發臣身邊走過。沒有打招呼。
宮發臣很識趣的放慢腳步,直到他們進入會場。
思思的目的是吃東西。所以她沒有辜負自己的胃。
蝶語是來狩獵的。隻是心不在焉。
湯近輝則忙於和熟人打招呼。他身上有著暴發戶所有的痕跡,卻超脫自在。見到誰都咧嘴笑。不像個老總。也並不在乎。
濯瑒跟著母親出場的時候,引起小小的轟動。蝶語隻看了一眼。
她一向不喜歡熱鬧。對貴族式的排場也從來不買賬。
她之所以看了一眼,是因為濯瑒穿了一襲改良的英式宮廷勳爵的西裝。
這套衣服她仿佛在哪本雜誌首頁上見過。隻不過穿它的是一個棕發碧眼的外國男人。
事實是,濯瑒穿著,也非常合適。
盡管他是個傻子。卻是在場最有氣勢的男人。不是因為他的財富,而是因為他的無知。無知而無懼,也就顯得強悍而強大。
當他沉默不語,簡直接近完美。
幾乎所有人都有些訝異。
蝶語轉移視線。
宮發臣正麵向她,擎一杯酒,靜靜看著,眼神深邃。
蝶語低頭,終於覺得自己的目光無處著落。
第一次遇到宮發臣,她隻有17歲。紮著兩根麻花辮。帆布鞋,洗的發白的牛仔裙。在海洋館拍照。
她在玻璃上看到一個男人,那麼清晰而深邃的目光。靜寂充滿神秘。
她移開相機,在玻璃中與他的視線相遇。
男人說,小姑娘,這裏禁止拍照。臉上的笑很張揚。
蝶語攥緊手,輕輕轉過身。
男人笑起來,抓起她的麻花辮,端詳了下,又放回去。
“你可以偷偷拍。”他說。
蝶語提著裙子走去樓梯間。
想起這些已經不覺得傷心了,因為想了太久,想了太多遍。
是她自己執迷不悟。不能怪任何人。
如果她的身體裏還存在另一個周蝶語,早就跳出來罵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