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販來電(1 / 3)

莫菲把耳機拔出來,還給他。她聽出他話裏有點酸溜溜的,也不揭穿他,隻樂嗬嗬地問:“你一個人在院子裏幹什麼?曬太陽啊?”

和平把嘴唇撮成O型,繼續吹著陳百強的情歌:

你為何牽走了我的心,

又為何對我不理也不問?

愛人,你心太硬。

他怕莫菲剛才沒聽清歌詞大意,又特意給她唱了一遍,然後把手機關掉,嘻皮笑臉地說:“好聽嗎?這是我昨晚剛下載的新歌。我在這兒一邊等你一邊吹口哨,嘴唇都吹出火泡了,就是停不下來。你說,這歌聲要是發自內心地流出來,還真的堵都堵不住啊,是不是?”

莫菲聽過這首歌,曾經也被打動過,陳百強在這首歌中注入的憂鬱令她難忘。這次重新聽到它,由於心境跟一年前已大不相同,對這首歌的感觸更深了,她覺得這首歌從詞到曲簡直就是為自己而寫的,她想關起門來,仔細回味。於是,她笑著拿過和平的手機,說:“哎,哎,我這會兒沒工夫聽,幹脆借我回宿舍好好享受,再告訴你答案。”

和平巴不得跟莫菲有什麼瓜葛和來往,所以討好地說:“行行,我就犧牲自己一把,隻要師妹你高興。”

莫菲歪著頭戲謔他道:“你說咱倆怎麼就老是陰差陽錯呢?我喜歡孤獨,你喜歡熱鬧;我極力學唱這兒的民歌,你滿嘴叨嘮的都是廣東話;我喝多少酒都不醉,你喝點馬尿就胡說八道;我不愛管別人的閑事,你總是不放過我的任何一點蛛絲馬跡,你說你什麼意思啊?你還讓我喘氣不喘氣?”

和平也不生氣,兩手掌一擊,興奮地說:“所以啊,咱倆在一起就是互補關係啊。我說我怎麼老是離開不你呢,哈,這其中的道理我到今天才弄明白。師妹啊,你好厲害,把咱倆不同的特性都歸納出來了—”

和平正欲滔滔不絕地向莫菲表達心意,手機卻響了。一看號碼,他的臉上立刻現出明快激動的表情。莫菲猜對方應該是黑老包!

和平神采飛揚,他一邊按鍵,一邊對莫菲作揖:“師妹,你千萬別離開我,你看,你一來,我這兒就有好事。”他故意讓手機響了六七下才接。電話一通,黑老包上來就著急地問:“到沙石市坐火車好還是汽車好?我這兒準備好了一大單貨。”

和平故意打著嗬欠埋怨說:“哎呀,午睡也不能讓我痛快。你願意做什麼車就做什麼車,你願意怎麼做夢就怎麼做夢,現在我對你的話已經打折扣了。”

黑老包壓低了聲音嚴肅地說:“前兩次的確不是我的問題,你要相信我真的把貨發過去了。我虧了大本,心裏裏還窩著火呢。”

和平這才認真地說:“我覺得你坐什麼車到沙石市都安全。”

黑老包突然問:“你現在在哪裏?能不能寄一萬元路費過來?”

和平感覺他是在試探,便回答說:“我現在在廣州呢,等我回去就給你彙路費。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你一個大老板,讓我出路費不太合適吧。你過來吧,可以不帶貨,先看看再說吧。”

相處了這麼長時間,黑老包對“電風扇”似乎可以信任了,他鄭重其事地說:“貨於本月初已啟動,50支巴掌,你可以大發一筆了。你最近不要離開沙石市,到時候會有人通知你,你也別問怎麼運到沙石市的,準備好錢就行了。這50支給你25支,剩下的還有買主。”

黑老包的話一字一頓都清楚地傳到和平朵唯裏,對於這個消息的突然而至,他真是大喜過望,看樣子這家夥要動真的了,他試探性地問:“從安全角度考慮,咱們最好到第三城市交貨—”

黑老包未等讓和平的話說完,就已經不置可否地關了手機。

和平又陷入了被動的境地,心裏不免有些起急。莫菲倒是心定,她逗他說:“急什麼呀,再唱呀,滿嘴噴著鳥語是不是不磕牙啊?”

和平用少有的嚴肅麵孔問:“你說,這次他是不是真的?求你了,回答我,我怎麼忽然沒底了?”

莫菲分析道:“很有可能這次他動真的了。你想,假如前兩次他說的是假話,他也沒必要再三再四地說假話;假如前兩次他真的栽了,虧了大本,這正應合了賭徒的心理,輸了再掙回來,為了贏錢,賭徒一般都下大注,所以說越是懸乎,我越覺得還真有可能。”

叫莫菲這麼三分析兩分析,和平的信心又重新建立起來了,他說:“師妹呀,在辦這個案子期間,你一定要經常在我眼前晃動,你是我信心的源泉

這天下午,黑老包那頭一直關著機。莫菲和和平在兄弟省市的公安聯網上查找信息,還真查到黑老包說的那兩宗運槍案。這說明,黑老包沒說假話,他的第三次冒險也是真的。兩人真是興奮極了。到下班時間了,按照慣例,他們得把方菲送回看守所。在出看守所門口時,莫菲看到了羅飛匆匆的身影。她倏地臉紅了,連忙閃到他一棵大樹底下。想到自己今天去紅山赴約的事,就覺得對不起羅飛的期望,欺騙了他對自己的信任。雖然她在私下也犯嘀咕:又不是我主動找馬新業的,是他主動約我,再說了,他把手機打到我辦公室,我的手機上顯示不出他的號碼,羅飛應該查不出來。但還是沒有勇氣麵對羅飛。正想著呢,羅飛卻在喊她,他開恢複了開玩笑的樣子:“喂,姑娘,站在樹底下等我嗎?我這會兒可沒空陪你聊天,讓我們的小帥哥好好陪你聊吧。和平,別愣在那兒,晚上拉她跳舞去啊?”

在羅飛麵前,莫菲真是連藏身之處都沒有,經他這麼一調侃,她更窘了,隻好也打哈哈說:“啊,啊處長忙呢?那我先走了。”

莫菲逃也似的離開了看守所,回到處裏時,心還在咚咚咚地跳著。她想,這就是不聽組織勸告的代價。這就是管不住自己做賊心虛的結果。

莫菲在食堂吃過晚飯,直接去了附近的商場。她精心選了一個透明的玻璃杯,握在手心裏。然後打開手機音樂,聽著一首苦情歌:《明明知道相思苦》,腳底下慢慢走回宿舍。

明明知道相思苦,

偏偏對你牽腸掛肚。

經過幾許細思量,

寧願承受這痛苦!

…………

這首歌很配合她現在的心境。從這首歌中她悟出一個道理:無論哪個年代,無論哪種膚色,無論哪個民族,有一樣是相通的,即:對愛情孜孜不倦的渴慕和追求。一批批人不遠萬裏走到愛情的海邊,有的人劃著船成功地到達了愛情的彼岸;有的人被海浪嚇住了,返回來時的路;更多的人淹沒在愛情海裏不能自拔,甚至為此沉浮終生。那麼自己現在到什麼地步了呢?莫菲得出結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義無反顧地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莫菲洗漱完畢後,把宿舍的窗簾拉上,開始洗那隻透明的玻璃杯。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她認為潔淨為止。然後,她小心地往玻璃杯裏蓄滿白開水,並端到寫字台上涼著。做完這一切,她像是完成一件什麼大事似地,輕鬆地躺到床上了。她戴上耳機,再次用心傾聽黃安的那首《明明知道相思苦》。她想,她就是那個明明知道相思苦,偏偏對人家牽腸掛肚的人。朵唯裏聽著歌,眼睛卻緊盯著那杯水,她想:什麼時候,他才能來喝下這杯水呢?那個日子肯定是她生命中最隆重的節日。然而,到現在自己還沒見過他呢,就已經愛上了他。可是,萬一他長得很醜怎麼辦?一想到這個問題,莫菲也愣了,從一開始到現在,她從來沒想過他是個很醜陋的男人,怎麼會呢?他一定是個英俊高大的帥哥,應該像在火車上見過的那個帥哥,她堅信這一點!許多人不是祝福我心想事成嗎?我一定能心想事成!

晚飯前,馬新業給羅飛發了一個加密的電子郵件,分析了他對野馬公司與楚留香汽車修理部之間的關係,並擔心這些人若勾聯到一起,會弄出事來,催促他盡快查出這些修理工的身份背景。

馬新業沒有忘記對李東的承諾,他在”天上人間”酒店預定了一個包間,兩人約定8點到位。

於是,馬新業的”奔馳”車又駛往市區的路上。這時,李泳卻打來電話,不由分說就讓他速趕到市文化宮,觀看本市模特隊的演出。

馬新業推諉說,晚上要跟幾個要好的朋友聚聚,因為是提前說好的事,所以,就不去了。

半年前,鄭少東就幫著李泳策劃了這場模特表演。這是一場公益性質的表演,所掙的門票錢全部捐給沙石市的孤兒院。為了表示誠意,她將親自上台表演。無疑,此舉將在沙石市樹立起野馬公司和李泳本人的慈善的形象。現在,既然馬新業突然冒了出來,她對他又頗有好感,所以,她特別希望馬新業能來觀摩,讓他看看她和舞台上那些年輕女孩一樣亮麗。她沒有提前告訴馬新業,就是想給他一個意外的驚喜,從而引發他對她的好感。

但馬新業非得說自己正在赴宴的路上,突然改變主意會在朋友麵前失去信譽的。

李泳冷冷地說:“實話相告,今晚進行的是公司的商業活動,我命令你9點之前必須到場,屆時,還有公司其他管理者也參加此項活動。我已經告訴他們你要來,如果你不到場,恐怕不好吧?”

馬新業仍拒絕:“我又不是公司的高管,去不去無所謂吧?”

李泳抱定了信心,一定讓他來看表演,所以,她笑笑說,這樣吧:“市裏來了一些領導捧場,我先應付他們。過會兒再給你打過去,你還是按時趕過來吧。”

李東擁著三個嬌小的湘妹子早早就來到”天上人間”,他對搶著看菜單的女孩們說:“今天我朋友請客,想吃什麼就點什麼,千萬別給我點1000塊錢以下的菜,不吃是不吃,要吃就要吃出高尚生活元素。”女孩們歡呼著,龍蝦魚翅地亂點一氣。李東愜意地給馬新業打手機,說他先點菜了,並問他到哪兒了?

說話間,馬新業已經哈哈笑著來到包間。女孩們一看馬新業比李東帥氣,也有老板派頭,一看打扮就知道是有錢的主兒,便都往他身上撲。馬新業嘻笑著讓她們下樓點海鮮。等她們一走,馬新業便愁眉苦臉地說:“董事長剛才打電話,非叫我去觀看什麼模特表演,讓我9點前必須趕到。”

李東不耐煩地揮揮手說:“公司的中層幹部她都叫了,呸,就是不叫我去。我知道,就是怕我和那些小模特們染不清唄。不過,你這個級別也不夠參加她的活動啊?看來她挺重視你,你行啊,她叫你去,就說明把你放在眼裏了。”

馬新業征求李東的意見,說:“要不,你跟她打電話解釋一下,說咱倆在一起,我就別過去了?”

李東痛快地答應了,剛想打手機,又改變了主意,擺擺手說:“算了,你還是去吧,我可惹不起她,最近好像是更年期提前了,事兒特別多。我要是給她打電話,非罵死我不可,嗨,今天我倒黴,還是我買單吧。”

馬新業笑笑,掏出錢夾大方地取出厚厚一遝錢扔到他手上,說:“估計是夠了。少了你添點,多了你留著吧。”

馬新業這一遝錢足夠買兩次單了,李東頓時很感動,他說:“大哥,以後有什麼事,盡管跟小弟說,隻要我能幫上忙的一定盡力。”

馬新業拍拍他的肩,關切地問:“怎麼弄了仨妞兒?你這副身子板,能吃得消嗎?”

李東吹噓道:“一公斤大盤炒烤羊肉外加一瓶黃金酒下去,別說一石玩三鳥,就算再飛來幾隻小鳥,我那根樹也照樣豎得直杠杠的。”

馬新業頗有意味地勸他:“玩歸玩,千萬別惹出事。”

李東毫不在乎地說:“放心吧,弄到我自己房間裏玩,安全著呢,別人管得著嗎?”

這時,李泳的電話又追過來了,問馬新業在什麼位置?模特表演馬上開始了。並說鄭少東問起他了。

馬新業知道,無論怎麼推辭,隻要被李泳纏上,她就有韌勁把他磨過去,她把鄭少東這塊牌子都扛出來了,看來不去也不行了。

馬新業趕到時,模特表演剛開始,門口有人把馬新業直接帶到前排最中心的位置,那是李泳特意交待留下的坐位。馬新業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與鄭少東之間隔著三個人,倆人的目光相撞,都連忙抱拳問候。成野貓也來了,他與鄭少東緊挨著。馬新業也向他點頭示意。

台上的李泳看到馬新業落座了,她會心一笑,精神氣兒頓時被提起來。她信心十足地混雜在年輕女模特們之中,發揮得甚至比她們都好,因為她比她們多了一份成熟女性的嫵媚。今晚隻要她走台時,人群中定發出陣陣歡呼,還有人喊著她的名字,做出癡迷狀。

模特表演結束了,下麵的節目是一位當地歌星為此次活動助興。借這工夫,李泳從舞台後麵直接繞到馬新業身邊,坐在他的身旁。她的手悄悄搭在馬新業的腰後背,用力捏了他一把。馬新業示意她放手,她卻像個孩子般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並且小聲說:“我偏不。”帷幕很快拉起了,燈光頓時大亮,在這樣公開場合,她不得不放開了馬新業。她用馬新業才能聽到的聲音撒著嬌說:“我現在不敢看你,你太壞了,你背上都出汗了,是不是想我了?”馬新業也用她才能聽到的聲音回答:“我出汗,正是我對你不滿的表示。”李泳悄悄問:“如果你喜歡一個女人,你會怎麼表示?”馬新業回答:“我會比較含蓄,心裏有就行。”李泳歪著頭問:“那你心裏有我嗎?”馬新業如實回答:“沒有。”

李泳又掐了他一把,說:“你氣死我了。”這時,她覺得自己應該離開了,因為鄭少東總是隔著三個人向她這邊張望,成野貓也往她這邊探詢。還因為,一會兒,她將上台代表野馬公司把演出費捐助給孤兒院院長。她小聲警告馬新業:“在活動結束之前不許離開,今晚你還有事。”馬新業催促:“如果你再不走,咱倆這個位置就是今晚的舞台中心了,你沒看到那麼多人的眼睛都在盯著咱們嗎?”李泳不管不顧地說:“我願意,我高興。”說著,她得意地起身離開了座位,晃到鄭少東跟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