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一覺醒來，正聽見我媽吩咐阿姨去給爺爺送東西。我推開臥室門，說，我去吧，正好我梳子落在那了。阿姨提過來兩個樸素的袋子，我一看，是茶葉。洗漱了一下我就出門了，因為沒收拾頭發，一路上還避著大道走。
四月，樹上的葉子已經很多了，綠瑩瑩一片，添了不少清涼。
我很快走到了爺爺家。拿鑰匙打開門，進屋，發現一樓並沒有人。一想到爺爺可能在書房，我便又提著東西往二樓去。走上樓梯後，我抬頭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他穿著一件薄襯衫，低頭對著牆，不知在幹什麼。我也管不上頭發亂不亂，高興地衝了過去。
柏愷聽見聲音，驚慌地轉過頭來，臉上還掛著淚珠。
我心痛得連忙拿手給他擦了擦，問：“怎麼了，爺爺批評你了？”
他睜著眼睛看我，什麼也不說，這時候，我才發現他的扣子沒扣上。我一邊低頭幫他扣扣子，一邊輕描淡寫地說：“你又不是職業演員，演不好是正常的，我爺爺那人要求高，你別——”說著，我隨意地往旁邊瞧了一眼，愣了一秒後，無數畫麵在我腦海炸開。
典雅的紅木門，這一間，是我爺爺的臥室。
……小時候，爺爺偶爾會帶一兩個小男孩回家，他們走進臥室，關上門。我問媽媽他們在玩什麼。媽媽隻是一邊把我抱走一邊訓我“不要多管閑事”。
……多年前一個遙遠的下午。睡在沙發後麵的我，朦朧中，聽到客廳裏兩個小姐姐的對話。
“我靠，他那麼大歲數，還搞那個，也不怕老了得肛瘺。”
“聽說男的最容易得病了，怎麼辦，他還不讓帶套。”
“應該沒事吧，他找的都是小男孩。”
“感覺好惡心哦。”
……圈內一直有傳聞，幾十年前，曾有一個男藝人為了爺爺而跳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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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英複，男女通吃，我一直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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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抓著柏愷的手，沉默了好久。他不停地哭，哭得沒有聲音，隻是淚水不斷掉在我手上。我的眼淚終於也滾了出來。
我咬著嘴唇，幫他扣好最後一個扣子。
“你讓開一下。”我語調平淡。
“你要幹什麼……”
“讓開就是了。”
柏愷默默往旁邊退了兩步，不解地看著我，我沒有說話，對他擠出一個笑容。然後，我看向沉重的紅木門，一腳狠狠踹了過去。
砰。
門震了一下，發出一聲悶悶的聲響。然而，它並沒有破裂，依舊矗立在那裏像一座高大而堅硬的碑。
巨大的反作用力把我彈到了地上，我坐在地上大哭，不斷把茶葉禮盒往門上甩。
“裴英複，你他－媽不是人！”
“你出來，你出來看我殺了你。”
“那他媽是我男朋友啊……”
柏愷跑過來把我抱在懷裏，我扯著他哇哇大哭，哭得什麼都看不清。過了不知多久，門開了，裴英複從裏麵走出來。他在我麵前高高地站著，我仰起臉罵他，即使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柏愷早早把頭埋了下去，手卻一直緊緊摟著我。
“沒出息的東西。”裴英複輕蔑地說。
他說完就走了。我轉頭看著他的背影，狠狠罵了一句“不要臉”，聲音很大，在偌大的房子裏回蕩，卻嘶啞得難以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