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枝賺來的筆(2 / 3)

這一切都是誰的錯?又是為了什麼?

誰該為此負責?誰又負得了責?

有時生活,不過是一場黑色幽默。

這雲山霧罩的腰封所勾連的書,也在桌上,倒扣在讀到的那頁。《誰之過》,一個頗具寓意的題目,被鮮血橫流的封麵和羅列著胡吹亂侃名人簡評的封底弄得低俗而廉價。

他瞥了瞥並不低廉的售價,嘟囔著“老弄這些沒用的”,帶著難免的好奇掀起書,眼睛隨便找到一行看起來——

在那一刻,他忽然覺得一切的一切都到了盡頭,身體裏好像有什麼崩碎了,他不知道是什麼,隻知道高速飛濺的尖利碎片茬得額頭、眼睛甚至指尖都抽搐地疼。身上的毛孔全張開了,汗毛豎起來,從裏到外一陣冷一陣熱,也不知難受還是舒服。他眼珠瞪凸著,閉不攏嘴,大口大口喘著氣,卻控製著不發出一點聲音,像是怕驚擾了什麼,也許他害怕驚擾的,正是自己。他蠕動般輕輕挪移著身子,手鬼使神差地伸向他一直覺得奇怪的雕像,微觸到後一把攥死,衝著那個在眼前不住晃動的頭顱,狠狠地……

“啪”!他猛地合上書,被嚇到一般將它丟得遠遠的。他用力咽著口水,心裏砰砰地跳。從那不祥的字裏行間,他感受到了某種危險的東西。

一個聲音由遠及近傳來,意識模糊時聽得影影綽綽,這一回神,尖銳得仿佛炸在耳邊:

“老靳!幹嘛呢?聾啦?叫你沒聽見啊?!”

他迅速奔出房間,在能望見客廳的拐角處停了下來。與妻子相對,他總習慣呆在這樣的地方,仿佛身邊有個障蔽,見勢不好能立刻隱身其後——雖然他從沒敢這麼做過。

妻子上半身趴在膝蓋上,蜷著腿正在剪腳趾甲。聽見響動,斜著眼睛挑了挑他,將隻連著最後一點的一片趾甲揪下來,彈進垃圾桶裏。

“婷婷媽又來電話了。”

婷婷是兒子的女朋友,也是他上學多年唯一的收獲。第一次把她帶回家時,這位“技校的女同學”繽紛得讓老靳不敢正視,眼前隻閃耀著那奶油般白皙的皮膚、被瑩彩唇膏勾勒得邊界分明的豐潤雙唇,以及一雙出奇修長的腿。他當時簡直不敢相信:怎麼?我的兒子也能找到這種質量的女人?真是與有榮焉。

比起這邊的揚眉吐氣,女方家卻顯得灰頭土臉。未來親家母顯然認為,自家女兒的條件,配得上更好的人,於是對這死丫頭的沒眼光和她沒眼光的對象萬分痛恨。刁難,是免不了的。

“這次,又是什麼事兒?”

“能是什麼事兒?”沒好氣的答話,“還不是催命似的催登記?”

這哪兒是催登記啊?這是催彩禮呢。看這架勢,給少了一定不行。可是多了,也拿不出啊。自己和妻子是沒錢了,就兒子上班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勁頭,指望他更是沒戲。這著什麼急啊?緩緩不行嗎?再說了,就算不登記,那姑娘還能跟兒子掰了?不能!雖然沒摸著真憑實據,但看兒子越來越頻繁的夜不歸宿,這倆人,一定尋個地方住在一起了。

老靳這人幼稚得緊,今天這年月還以為女人和男人上了床,就再也跑不掉了。

“你就跟她說,登記嘛,還得過些日子。”他囁嚅著,“你放心,攪和不散的,都跟咱們兒子睡過了……”

“就是睡過了才麻煩!”妻子氣貫長虹地一擂沙發扶手,恨鐵不成鋼地怒瞪著在角落半遮半露的他,忽然泄了氣的皮球一般扭過臉去,“婷婷懷孕了。”

懷孕?一道響雷直接劈在老靳天靈蓋上。短暫的驚愕過後,意識回流的他,竟然開始竊喜,因為他發現,這是一件對己方有利的事情。這回該輪到那邊火上房了,他們一著急,那標準自然降低,什麼條件也不能挑了。他以為肚子裏有了自家的種,就更賣斷給他們家了,還買一送一呢。他顯然不知道,什麼叫未婚生子,什麼叫單身媽媽,就算結了婚還能離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