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章 對不起,我是僵屍。(2 / 3)

在自由研究的發表會上,真子展示的內容是解剖活貓。

為了拯救不幸的貓咪,全體動員的老師們想盡辦法,最後用青蛙換回貓咪的生命。而在之後的實際解剖過程,包括孝晴在內的所有同學遭受的精神折磨,自然是不言而喻。

自然而然地,偷按小鳥遊家的門鈐然後逃跑,也成了男孩之間最大的勇氣象征。

那是人稱「逃離真子」的死亡遊戲。

身為真子的童年玩伴,孝晴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可怕。有一次,做為在午休玩躲避球輸了的懲罰,他被迫挑戰這個遊戲。

他當然加以拒絕,當時如果隻是被稱為膽小鬼之類的也就算了。

「孝晴,你喜歡真子對吧?」

有人說出這種話。

雖然是毫無根據的發言,但是如果這種流言傳開來就完了,接下來至少在半個月內會被當成捉弄自己的話柄。不敢直接對真子出手的男孩,還有對冷淡的真子抱持反感的女孩,也就是說全班同學都會把原本應該針對真子的惡意轉移到自己身上。當然真子肯定不會袒護自己,反而有可能把傳播流言的責任歸咎於孝晴頭上。

被朋友硬推到門口的孝晴,用滴下汗水的指尖戰戰兢兢按下門鈐按鈕。

門鈐響起的同時,他喊出被要求說出的話。

「真子是醜八怪!男人婆!殺死青蛙的大變態!」

然後他馬上轉身。在現場停留兩秒以上是很危險的。

聽說上回挑戰「逃離真子」的隔壁班男生,因為沒躲開從二樓丟過來的保齡球,頭上縫了兩針。

然而轉身的孝晴馬上發現他大大失算了。

「排泄物一樣醜陋的變性人,解剖兩棲類的性別錯亂者?」

背著血紅色書包的真子冷冷地站在那裏。

她似乎剛好回家。

「呃,那個……我、我有說那種話嗎?」

膝蓋在顫抖,腦袋分不清這裏是地麵還是雲端。

同學們早就一溜煙地逃跑,背影迅速遠離這個住宅區。

「如果是有創意的壞話,我還可以看在藝術性的份上不跟你計較。」

真子的雙眸微微眯起,右手把玩最愛的美工刀,不停伸縮刀刃,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

「今天要玩什麼呢?」

那天他們玩的遊戲比平常還要激烈許多。

隔天,同學發現孝晴的臉變得和教室裏的垃圾桶有點像。那是個經常被當成足球踢,因此變形的垃圾桶。他的頭發像是被故障的除草機爬過,成了嶄新的發型。

孝晴一整天都默不作聲,朋友們也什麼都不敢問。

上述的事件隻是一個例子。

那樣的日常生活一直持續到小學畢業,正當孝晴孩子氣地想著自己應該學習空手道之類的技能對抗真子時,真子卻在孝晴升上國中的同時,因為家庭因素搬家。

隻要能讓真子遠離自己,就算隻是一厘米的距離也是件很令人高興的事。在那之後,孝晴在這個沒有真子的小城市度過平靜的三年,卻在今天與進入同一所高中的真子遭遇不幸的重逢。

與真子見麵的日子再次來臨,這件事本身就是個惡夢,事實上他已經是受害者。剛才他差點被撞飛到車道上慘死,還弄壞新買的行動電話。

然而孝晴除了氣憤,還有更在意的事,因為她——很奇怪。

「喂!走路時離我遠一點。」

「嘿?那個,我有哪裏不對嗎?難道說,我、我身上有臭味……?」

走在一旁的真子突然顯得有些慌亂,開始用鼻子在水手服的各處聞了起來。

「不是這樣。隻是……」

隻要待在這個女人附近,自己的身體就會產生發冷、心悸、盜汗,偶爾還加上全身顫抖之類的異狀。

簡單來說,自己害怕這個女人。

事情過了好幾年,孝晴的大腦已經把那些事情當成不必要(而且有害)的記憶加以處理,但是他的肉體並非如此。真子擅長種種在小孩子打架時被當成禁忌的招式,例如戳眼睛和下體攻擊帶來的痛楚,日光燈在美工刀上反射的光芒,還有踩在自己頭上的鞋子氣味,這些全都在他的身上留下深刻的烙印。

然而對方卻是完全不在乎,那種態度好像在說就算地球反方向自轉讓時間回到從前,那樣的過去也從來不曾存在。

「你、你真的忘了以前的事嗎……?」

「不不不,請不用擔心!我完全想起來了!」

麵對孝晴懷疑的語氣,真子仿佛極力想讓他釋懷,不停揮舞雙手。

她說自己想起來了,也就是說她真的忘記之前的事。

再怎麼說,兩人也算是青梅竹馬的關係,過去的事真的這麼容易就能忘記嗎?孝晴把書包掛在右手,用空著的左手摸了一下下巴。就算長大,也不至於在短短的三年之間就變成另外一個人吧……

兩人並肩走過行人穿越道,孝晴偷偷看了一下身旁少女的模樣。

她稍微長高一點,但是外貌和以前相比沒有多大改變,以高中生來說看起來有些年幼,真要說起來更像中學生。

「……?」

注意到他的視線,真子露出微微不解的神情。

一根發絲垂落在雪白的臉頰,碰到淡粉紅色的櫻唇,微微張開的嘴唇中間可以看見珍珠一般的潔白牙齒。

「呃——你是什麼時候搬過來的?」

孝晴感到有些狼狽,一邊把頭轉開一邊發問。

太奇妙了。

小鳥遊真子是會在別人麵前展露無防備表情的少女嗎?

「最近才搬來的。因為那個,在之前的中學因為一些事情待不太下去……而且又剛好畢業了,所以艾瑪說可以去念遠一點的高中。」

「艾瑪?」

紅綠燈開始閃爍。

孝晴稍微加快前進的速度,真子也配合加快腳步踩過黑白相間的條紋。

「啊,她是我家的侍女,應該說是個幫助我許多事的幫手。」

「女傭之類的人啊。這麼說來,你以前是和哥哥兩個人住在一起吧。修一郎還好嗎?」

修一郎是真子的哥哥,年紀比她大上許多,還記得他好像在大學裏教西洋文化史。當真子在學校或是附近惹出什麼問題時,負責低頭道歉的人,一直都是那個看起來有些柔弱的纖瘦青年。

真子之所以無法在先前的中學待下去,肯定也是因為做出什麼得讓修一郎冒著冷汗向同學的父母和老師鞠躬道歉的事吧。

然而真子的反應可以說是完全忽視哥哥的辛勞。

「修一郎……」

她皺起眉頭,用詢問的表情望著孝晴。

「喂喂……你該不會連自己哥哥的名字都不記得吧?」

「啊啊!」

大約在走過行人穿越道,兩人的雙腳踏上對麵人行道時,真子突然叫了一聲。

一起橫越車道的幾名新生嚇了一跳轉過頭來,真子羞紅臉頰,稍微壓低聲音開口:

「修一郎,是哥哥。我、我當然沒忘記。」

這個口氣簡直就像在談論別人的哥哥。

「你果然……很奇怪。」

該不會剛才在兩人相撞時,真子也撞到頭吧?

「奇怪」這個說法引來真子的激烈反應。

「我想應該沒有這回事喔!」

「不,就是這樣!」

真子用不自然的開朗語氣否定,但是孝晴以更加強烈的語氣再次否定。他抓住真子的肩膀,讓她停下腳步。

「話說回來,為什麼你的措辭這麼客氣?雖說我們已經很久沒見麵,可是你……應該更瞧不起自己以外的所有人……你是那種不把人當人看的家夥才對吧?」

孝晴忍不住激動起來。

「是……那樣嗎?」

「就是那樣!也許你不記得了,可是小時候你經常叫我當馬、當狗、舔你的鞋子、去死之類的不是嗎?每次我說不要,你都會拿出那個東西……這麼說來,你今天沒帶嗎?」

「咦?」

「美工刀。」

「啊?不不不,我沒帶!為什麼要帶那種東西!」

「那是我要說的話吧,你總是用那東西讓違抗你的家夥閉嘴啊。」

「呃,可是,我……呃……做過……那麼危險的事嗎?」

把拳頭放在嘴邊,用複雜的表情自問自答,真子有點沒自信地發問。

柔弱無比的眼神。

孝晴的害怕程度比對方用冰冷的美工刀拍打自己臉頰時還要劇烈,忍不住後退半步。他從來沒有被真子用這種眼神望過。

事實上他也沒有這麼用力抓住真子肩膀的經驗。這麼做隻會讓刀刃在毫無警告的情況下飛過來。

隔著水手服的觸感讓孝晴大吃一驚。

真子的身體竟然如此纖細。

「好了好了,那邊的兩人動作快一點。典禮要開始了。」

應該是老師吧。一名身穿套裝的年輕女性在大門旁向他們招手,他們這才發現周圍已經沒有其他學生的身影。

「要快點才行!呃……孝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