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此曲有意無人傳(上)(2 / 3)

見緗緋的眼中閃過猶豫,雲陽翹開她的嘴,就要將那瓶鼻煙往她口內一灌,緗緋無法,隻得妥協,卻心生一計以求自保:“若少爺能收奴婢為妾並帶奴婢一同離開……”

原來緗緋雖是一個婢女,卻極有心計。

她深知若太和郡主知道她背叛她,絕不會放過她;亦深知顧雲陽乃當今太後之侄,本就是尊貴的身份,就算太和郡主控製得了他一時,始終控製不了他一世;更兼這顧雲陽有剛鐵一般的意誌,也無怪乎她家主子傾心於他,便是她這麼一個小小的丫環也暗生情愫。

倒不如棄暗投明。

“果真是強將手下無弱兵。”

真沒想到,太和郡主的身邊連一個婢女也如此有籌謀。漫說她小小一個侍婢,就是天之驕女如太和郡主,他也從不曾放在眼底。

興許是這顆心太窄,太純粹,除了玉妝再也容不下任何一個女子了……可生在這世上,太過於純粹而美好的,卻往往被摔得破碎。

形勢總是比人強。

雲陽道:“我許你妾的名份,還有一生的榮華福貴。”

但,也僅僅隻限於此。

“奴婢明白。”

於緗緋而言,太和郡主費盡心機尚且不能如願以償,她這個做奴婢的自然不會癡心妄想,危難之中能夠抓機遇,已然足夠。

年關將至,眼下又正值顧太後的千秋,宮中上上下下自是忙得腳不沾地,宣帝貴為一國之君更是忙到頭裏。大周的臣國新羅、百濟、高勾麗、琉球、扶桑、西域等十國紛紛遣出男女船隻入天朝朝賀,各國使節團與貢品如流水一般送入宮庭。

他在召見完各國使節之後已近晌午,李十全見國君滿麵倦容,連忙摒退宮人放下層層簾慕,熙熙攘攘的乾元宮靜了下來,瀛海內靜得隻能聽到什錦閣子上西洋自鳴掛鍾“嚓嚓”走過的聲音。

宣帝因下午還得趕著前往永壽宮向顧太後拜壽,並不曾寬衣,便褪了身上披著的那件拿天鵝絨拈了金線織的呢羽,隻穿著百花攢龍緙絲袍子坐在暖炕上,從一旁朱漆的炕桌拾起那幅淡彩的花箋,慢慢的看。

有別於宮中女子常用的豔色花箋,宋才人托宮人呈進來的這幅花箋以碧雲春樹為底,淺綠色的紙箋極其雅致,上頭依舊是簪花小楷,落筆雖纖弱無力,然一行娟秀的小字卻極其工整:

“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

卻是晏殊的《蝶戀花》。

宣帝見了不免莞爾,她喜歡晏殊的詞。

當日,他費了這麼大的周折卻沒能與她見上一麵,他有多麼的失望,甚至隱隱感到苦惱。

他可是乘興而來,難道,還要教他這個九五至尊敗興而歸。

她可知,他是為了她才在雪地裏吹簫的。

宣帝總覺著,她雖抱病於武陵宮想必也聽到他的簫聲了……就算,她並不知曉是他吹簫,可蘭心蕙質如她想也必為這簫聲所引罷。

一想到宋才人,獨自抱病於清冷的宮中,宣帝便覺心頭涼涼的,從前的一切竟是他太過於嚴厲而無情了。

如她那般柔美娉婷的女子,總是格外惹人憐惜。

宣帝有些心神不寧,兀自坐起身走到大案前,提了朱筆,就要回信給她,卻不知怎的,平日裏滿腹詩書如他,手下竟有千斤重,居然連一個字也不出。

他隻覺惘惘的,不應該啊。

若傳了出去,笑話不是?

宣帝定了定神,卻是啞然失笑,原來,他是在跟自個兒較勁兒,其實隻要順著心中所想,那一筆一劃自是躍然於紙上。

“李十全兒——”

“奴才在——”

李十全兒躬著身子輕輕的步入暖閣,見宣帝將禦用的箋紙對折之後仔細封入灑金的信封,心中明白,國君必是要他在乾元宮與武陵宮之間“鴻雁傳書”了。

他也算見慣了後宮的爭寵奪愛,可李十全卻萬萬沒料到,宋才人這個注定無寵的棄妃,才多久功夫,就將宣帝給籠絡住了。

相信假以時日,那宋才人必是繼洛妃之後又一個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女子。

“將此信送往武陵宮。”

李十全會意:“奴才明白。”

“你明白什麼?”

……

宣帝話音一落,自覺失言,俊雅的臉微微泛紅,連他自個兒都覺著似乎是太過於矯情了,若大大方方的召宋才人伴駕,當著奴才們的麵,幸許還沒這麼尷尬。

可偏生她在這個時候病了,想來她也是強掙紮著寫這封信給他的……真真越想越覺歉疚。

他隻是待她好些,又有什麼怕人在背後恥笑了去。

宣帝清了清嗓子:“你既明白,就將今天外國使節進貢的那個小金盒也一並送了過去。”

“奴才遵命。”

宣帝為著臉皮子,把明著娶來的弄得倒像是暗中偷來的,李十全心中暗笑,可當著國君的麵自是不敢表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