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黃的土地,成熟的麥子,和迷茫的我。風吹亂了我的頭發,陽光下飛揚的塵土,看不真切。
前麵出現了一個黑色的人形,我不受控製的越走越近,直到看清黑影的麵目,是一個瘦小的老頭兒,穿著中山服,戴著中山帽,手裏拿著煙袋鍋(一種吸煙工具),正在往裏麵填煙渣子(打碎的煙葉)。
直到我走近,他才緩緩抬起頭來,僵直著身體站在了我的麵前,能看到臉,卻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腳下的黑影一直延伸到遠處,與黑暗融為一體。
他打量了我許久,才對我說:“娃娃,去找我的眼睛和腿,天快黑了,你的時間不多了……”他的手放在我的頭上,我的身體便不能動彈絲毫,看似慈愛撫摸,實則威脅。
鬼入夢,本質上我還是在做自己的夢,隻是他以我的夢為框架,加入了他想讓我看到的場景罷了。但現在他要我在夢裏幫他找東西,這顯然不對,夢都是虛構的,即使找到了對他也無用,所以他一定是以夢為引,使我的靈魂去了現實中的地方!那他所說的時間不多,一方麵是指他給我完成委托的時限,另一方麵是我回到自己身體的時限。這樣一來,如果我不能完成委托,他不用自己動手,我的下場也好不到哪裏去。
思及此,我很快便掙脫桎梏,轉身就跑,直到看見一座泥土搭建的院子,周圍一片黑暗,我就知道到地方了,天色漸暗,我的時間真的沒有多少了。
我推開搖搖欲墜的木門,挨個屋子進入翻找,始終沒有找到,急得滿頭大汗。
光線慢慢褪去,視線逐漸黑暗,這座院子正在與周圍的黑暗相融,仿佛我生命的倒計時……
我踹開最後一扇門,是廚房,最終在櫥櫃裏找到了一個玻璃瓶子,一顆眼球泡在裏麵,另一顆眼球比較難找,在灶膛(灶台燒火的地方)裏,被灰燼包裹著。但沒有找到那條腿。
這時耳邊傳來了腳步聲,慢慢向我逼近,我一個激靈,“糟老漢,就會威脅人!”
我立馬跑出去四處尋找那條腿。廁所、狗窩、夾道(院子旁邊堆放雜物的狹長區域),找了個遍,都沒有半點蹤跡。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這下完了……”
腳步聲也停在了大門外,他開始敲門,一下又一下,見沒有動靜,他就開始砸門,那扇可憐的老門被砸的吱呀吱呀,就像我的命一樣搖搖欲墜。
想我忙活了這麼久,著急害怕,又渴又累,沒想到還是難逃一死,死就死吧,還這麼狼狽,渾身髒兮兮,一點都不體麵……
正抱怨著,我突然靈光一閃,忙奔向牆角的水井,鼻子一捏就跳了下去,瞬間冰涼陰冷又窒息,四下一頓撲騰,快淹死的時候,還真讓我碰到了那條腿!我趕緊摸索過去,用臂彎緊緊夾著。
不知過了多久,世界陡然清晰了起來,身上也不再寒冷,我大大的呼吸了一口,一睜眼就是那個老頭兒。
我直接破口大罵,把我學到的髒話都亂吼了一通,見他還是一副和顏悅色的模樣,我歇了火,悶悶說道:“你和我都是魂兒,為什麼要我找你的身體,你自己感覺不到在哪裏嗎?”
這時的他,真的是一副慈愛的麵孔,言語隨和,眉目間皆是笑意,“你個小娃娃,真是膽子大得很!”
他吧嗒吧嗒抽了兩口旱煙,給我解釋了起來,“我是被人害的,身子不全輪回不了,凶死的魂兒是回不了家的……娃娃,謝謝你,這下老爺子我就可以去投胎了,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