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東西!徐世子心中連連大罵,李佑打算每天發一封傳貼, 叫他來都察院坐太師椅?這和軟禁有何區別?隻不過是晚間有放風的軟禁!
但徐世子回到宅邸,聽了自家幕僚建議,便效仿那越王臥薪嚐膽,從此天天到都察院報道。
都察院上下都驚奇莫名,這李僉憲接手了兩淮餘鹽案,對已有的人犯置之不理,不去由簡入難著手,卻天天和國公世子在這裏較量水磨工夫,看起來很沒道理。
其實李大人的心思,暫時不在案子上。兩淮餘鹽案當然要辦,但不是現在下手辦。
須知政治掛帥,國朝辦案特別是大案是要講政治時機的。李大人心目中的最理想斷案時機遠遠沒有來到,應該再拖一拖才是。反正已經拖了三個月,不在乎繼續拖上十天半月。
至於羈縻世子,不過是為了牽製住他,免得生出意外,或者說,徐世子的利用價值就是這個名字而已。李佑將魏國公世子的響當當金字招牌摔出來後,對徐世子本人就沒什麼興趣了。
這幾日朝中陡然風雲動蕩,情勢大致上照著李佑所預料的路數發展。他要緊盯局勢擇機出手,不能有半點疏忽,這才是大事。
還要從八月二十五日這天說起。錢太後已經移駕西苑小住了,內閣一大早就將“李佑毆打勳戚事件雙方陳詞”呈送到太後手裏。
其實陳詞說的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有這個流程而已,錢太後需要通過一個合理的程序罷免李佑,然後將檢校右僉都禦使拿到手。
看了看李佑的花言巧語,錢太後微微意外,若對勳戚一方不利的謠言滿天飛舞,隻處罰李佑就不能服眾。最重要的是,錢太後也不能確定這些謠言是真是假…
不過隨即錢太後心生不屑,一力降十會,些許花言巧語又算什麼,李佑的垂死掙紮而已。任憑李佑如何給自己添彩,他總歸是動了手,扣住這點就可以了。
侍立一旁的麥承恩小心翼翼的奏道:“聽說李佑在都察院,接下了審理兩淮鹽案的事情。”
什麼?錢太後大吃一驚,這下可有些麻煩,如果李佑接手了這個敏感案件,那麼突然罷掉李佑的官隻怕要招來極大非議,特別是涉及魏國公。
值不值得去招惹非議?錢太後一時也想不清楚。
麥承恩繼續奏道:“李佑昨日在東朝房,向魏國公世子發了傳貼,勒令他今日至都察院接受質詢。”
錢太後漸漸生了怒色,近兩三個月,她通過不同方式放出過風聲,要重用魏國公。職位都已經留好了,如今魏國公正在伴駕進京的路上。
若不是魏國公不像金百萬那樣好脫罪,她早就下詔宣布對魏國公既往不咎了。要說魏國公遭到逼迫販運私鹽,那也得有人相信。
沒想到都察院如此迅速就將案子轉交給了李佑,這讓錢太後暗生警惕。這李佑才接受案件,便迫不及待的查問魏國公世子,他意欲何為?他想借機整治國公嗎?他是向自己示威嗎?
越想越有些惱意,錢太後立刻下諭:“去都察院傳旨,召魏國公世子到此!”
一個時辰後,得了內監回報,“都察院李僉憲不肯放人。”
錢太後大怒,這李佑當真是故意挑釁嗎?他真以為自己會忌憚這項差事而不敢動他?他太高看自己了!
隨即錢太後作出了決定,先剝離李佑的差事,然後再行罷官。又召來徐首輔,下指示道:“兩淮餘鹽之案,朝野矚目,事關重要,都察院委與李佑,令人存疑。明日內閣與九卿共議之,並速速將議論情況回報。”
錢太後的主意很簡單,隻需要一個論述“李佑不合適”的口實,無論由誰說出來皆可,如此她便能借題發揮了。
徐首輔回了內閣,急急讓中書舍人撰寫了帖子,分頭送與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要在明日清晨碰麵會議。按照傳統,內閣與外朝碰頭開會,地點也是在午門外朝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