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秦州大戰,方一序幕,又值百年封山剛過,正是宗門資源最為緊缺的時候。
他話還沒說完,便見得張凡堅決地搖了搖頭,打斷道:“弟子謝過祖師的好意!”
或許是第一次,張凡完整地行了弟子禮,這才接著道:“鳳祖師,這三年間,弟子會行遍天下,體悟自然,以期更進一步,就不需多做靡費了。”
“可是……”
“祖師放心!”
張凡深吸了一口氣道:“弟子心意已決!”
“鳳祖師,你相信我,三年之後,我必勝之!”
我必勝之……我必勝之……
恍若空穀回音,斬釘截鐵的四個字,擲地作金石聲,蕩空有決然意,那是絕對的信心,十成十的把握。
“……”
“好吧!”
鳳九嶺長歎一聲,終於不再相勸,拍了拍他的肩膀,踟躕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若有意外,記得回報宗門一聲,老夫好幾年沒動筋骨了,說不得,就去領教一下晚輩高招吧!”
說完,仿佛感到有點丟臉似的,一個閃身,身化流光,向著幻魔道山門處電射而去。
“鳳祖師啊~”
張凡不禁莞爾,他老人家的意思,張凡並不是不明白。
無非是時間將至的時候,若無把握,不要逞強,告訴他一聲。他九天真人準備冒天下之大不韙,先去將恨地九連環袁天心截殺了事。
到得那時,就不是張凡不戰,而是對方失約。
這樣的手段,上不得台麵,先不說能否成功,多大風險,單單天下明眼人何其之多,又能瞞得過誰去?
這樣一來,分明是以他個人的安危與名聲,乃至法相宗的名聲,換張凡一人之平安。
張凡固然不會為此事,但這心意,卻不能不記在心中。
此時開始,他才真正將鳳九嶺當成了師門一脈相承的長輩。
鳳九嶺走好,偌大天地間,漫天風氣嗚咽聲中,隻有張凡與惜若兩人,手牽著手,看著夕照慢慢被星空取代,清冷的星光灑在身上,絲絲涼意沁入。
良辰美景,星月為伴,良久良久,默然不語,此時無聲勝有聲。
“惜若,又要你等了。”
歎息一聲,有愛憐,有歉然,說不出的意味,一個“等”字,道盡心緒,百年回望。
“你要我等,我就等!”
惜若依舊笑著,好像很滿足,很歡喜,固然眼中似乎帶著晶瑩,哪怕不知道要等待的是什麼,但是隻要知道,要等的是誰!也就足夠!
在這一刻,所有的刁蠻褪去,所有的古靈精怪不再,當年的談笑殺人,更似在夢中,留下的隻有純淨如水,惟有張凡一人能見得的純淨明媚。
無可抑製的柔情湧上,張凡伸出手來,撫摩著惜若夜色般的秀發,明玉般的臉龐,抹過那對秋水,拭去珍珠雨露,最終滑落下來,牽起柔夷,在口邊輕輕啄了一下。
百年前的巫山雲雨,在此時相依相偎的兩人心中,還比不上這輕輕地一吻,好像兩顆心,猛地一下貼近了。
一夜低語,一夜絮叨,將家中事一一叮嚀,仿佛離家的丈夫,正在跟妻子交代,這般溫馨感覺,無論是張凡,還是惜若,皆是第一次擁有。
夜涼如水,星風如嵐,霧隱星辰,雲遮明月,不知不覺,仿佛隻是一瞬,東方天際,啟明星躍空,更有魚肚翻白,映照一方天際。
獨處的時間,美好的光陰,恰如那彩雲易散,總是倏忽之間,便已過去。
當旭日東升,腳下七色湖泊,重現淒美瑰麗之時,隻有一個白衣女子,孤零零地濯足湖畔,凝望的北方天際,似有緬懷期盼。
“且夫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合散消息兮,安有常則?千變萬化兮,未始有極。忽然為人兮,何足空摶;化為異物兮,又何足患?”
依稀間,似有一個雄渾而蒼涼的歌聲,隨著清風飄蕩而來,伴著人蹤渺渺而去。
悲而不戚,哀而不傷,恍若在不停地訴說著人生無常,聚散離合多有,空悲切無益,獨自挑戰前路。
……
“惜若!”
“我會走一遍元嬰之路,路盡時,便是我歸期!”
……
歌聲入耳,張凡臨走時的話語,也從心中回蕩了出來,久久不散。
“惜若會等你,等著你,帶著悠悠,一起等你回來~”
幽幽一歎,飄然起身,忽有斷線珍珠般的水珠,滴落湖中。
是夜露森寒,還是明珠有淚?卻是誰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