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旅行車裏坐了一會兒,杜長林從驚恐、慌亂、害怕中慢慢地緩過神來。兩腿雖然還有點打顫,思維和理智確回複到正常,腦子裏象發動機的馬達一樣飛快地旋轉著。是哪道環節出了問題?常發冶煉廠的袁大山,對,可能是他,他被省紀委弄去過。也不對呀,他已回來六七天了,要對我動手應該早就動手了。況且,袁大山是與康萍聯係的,沒有同我直接發生金錢關係,也不知道錢是送給我的。隻有康萍清楚內幕,可她早一星期前掉進常北河死了,難道死人還能開口?這是不可能的事。那是政府廣場三號地?對,早一個多月,市紀委還來調查過,雖然當時李際周幫助唬弄搪塞過去,誰也很難保證不出變故,是不是獨眼龍那裏出了狀況?
獨眼龍是誰?他就是常北赫赫有名的龍山置業公司的老板李海發。
九十代初期,獨眼龍李海發是城關鎮靠近城郊的一個村支部書記,一個城鄉結合部的“土皇帝”。別看他是個半邊瞎子,腦袋瓜子確很好用,眼光也比一般人看得遠看得深。還有一個特點,善於哄善於騙,哄得領導團團轉,騙得老百姓昏頭轉向。在他主政期間,這個村在鎮黨委鎮政府、縣委縣政府還是有一定的位置,在群眾中也蠻有威信。那時候,國家正在進行住房製度改革,鼓勵單位集資建房。當時由於土地管理部門成立時間不長,人們的國土意識還很淡薄,單位集資建房買地,有權有勢的領導私人建房買地,都喜歡找他這個占據縣城位置優勢、麵積優勢的“土皇帝”。人們在談論想建房買地時,就會脫口而出:找獨眼龍。
人不求人一樣高,人若求人矮三分。集資建房單位,甚至想建私房買地的鎮委鎮政府、部辦局、縣委縣政府的縣級幹部、局級幹部、股級幹部、一般幹部職員,都來巴結他奉承這個在官場上沒入品的村幹部,給他送酒送煙,請他吃飯喝酒。慢慢地品出了其中個味,不僅僅滿足免費抽煙喝酒吃飯了。他采取加“塞子”,搭“順風車”的辦法,為自家弄些房子、弄些地皮。單位找他買地一畝二畝甚至幾畝集資建房,在酒席上推杯換盞、酒意蒙朧中,半是真半是假開玩笑試探性地提出,我家住房緊張,集資建房能不能給加個名。對方如果爽快地答應,獨眼龍也就當即表態賣地給他集資建房。對方如果不同意或者推脫,他就以群眾有想法有意見還要做工作為由,拖著不表態不辦手續。村裏的地放著一不生蛆二不變質,集資建房的單位可等不了,隻好乖乖就範,給他掛名為集資建房戶。用這樣的辦法弄到第二套房子後又有了新想法,家裏原來就有三間三層的紅磚房,麵積近三百平方米。在人家單位集資建房又搞了二套,加起來有三處房產,麵積五百多平方米,一兒一女還不到十歲,每人各一處也足夠了。況且,經濟上也承受不了,再也拿不出錢來弄第三套、第四套集資建房。李海發腦袋瓜子一轉就有了主意,把搭在人家單位集資建房的套間轉讓他人。先在親戚朋友中物色對象,加價百分之二、三十,兩套房子很快就出了手,每套淨賺五、六千元。一些人住房緊張,單位又沒搞集資建房的,聽說獨眼龍手裏有套房轉讓,紛紛前來找他求購房子。手中的房源供不應求,往往集資房剛動工或者尚未開工,要房的就向他交了定金。生意這麼好,後來將差價提高到百分之四十、五十。近三年時間,獨眼龍利用人家求他買地集資建房的機會,暗中弄了十多套集資房又轉手倒給他人,淨賺了十多萬元。
通過賣地、弄集資房再賣房,李海發悟出一個道理,房子好賣,賣房的錢好賺。國家住房製度改革才剛剛開始,幹部、職工和居民擁有私人住宅的還不到百分之二十,房地產市場潛力巨大。常北縣除國有的縣房地產公司從事商品房開發外,也陸續有集體、私營公司介入房地產市場。自己手裏有錢,村裏有地,國家政策允許,真是天時、地理、人和都齊了。他盤算著,由村裏出地,名義上找老板出錢實際上是他自己投資搞房地產開發,賺錢按比例分成。把這個想法,先在村主任、會計、婦女主任幾個主幹吹吹風。大家聽說合資開發房地產,村裏有錢賺異口同聲都讚成。村裏計劃先拿出五十畝地,合資參與開發。
李海發用他一個親戚的名字,在縣工商局注冊一個名叫常北縣龍山房地產開發公司。五十畝地開發商品房,計劃投資一百萬元。那時候,土地價格很低廉,每畝地隻賣四千元,土地價款共計二十萬元,占股份百分之二十。李海發親戚以現金方式投入八十萬元,占股份百分之八十。又以他親戚的名義偽造一份授權委托書,公司一切事務全權由李海發負責。李海發出資金的八十萬,其實他根本沒有那麼多錢,也要不了那麼多的錢。在辦營業執照、租辦公場地、購置辦公用具花了一萬多元,辦用地、建築設計等手續,由於多數單位或者個人在他手裏買過地,麵子大關係廣,手續費隻先付一部分,其餘部分拖一段時間再給。這些加起來,大約花了兩萬多元。他的十佘萬元,剩下隻有八萬多元作建房的啟動資金。建築設計效果圖一出來,他一邊破土動工蓋房子,一邊開始賣房子收預售款。建築承包工資、建築材料,先付小部分,拖欠大部分。開工沒多久,購房者即看見建築設計圖,見建築工地正在轟轟烈烈施工,怕交款遲了排不上隊,紛紛到公司交首付款。有了源源不斷的預售房款,公司的資金就不用發愁了。建築工程完成還不到三分之一,房子確早已售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