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都在。”

謝若微的目光在院子裏安好馬鞍的駿馬身上逡巡而過,抬起左手,微微一揚,霎時一隊人下馬,訓練有素地圍住了沈家屋子。

謝若微這才翻身下馬。

小七跟在他身邊小聲彙報這兩日的情況。

謝若微抖了抖大氅上的霜雪,略略頷首,緩步走進屋內。

剛剛踏入,就聽到了淩歡瓷的罵聲“謝若微這閻羅倒是很快”,以及薑映梨的那句“江靈到底是誰家的孩子?”

謝若微:“這不是著急來接淩大小姐嘛!”

他的話語一出,瞬間眾人的視線都望了過來,有驚懼有憤恨……

謝若微視若無睹,他早已對各種目光都已習慣了。

淩歡瓷一噎,怒道:“誰稀罕你接!”

謝若微不以為然,視線轉向薑映梨,落在她懷裏抱著的江靈身上,語氣微妙:“那麼好奇,不如問問我。”

薑映梨:“……謝大人會告訴我?”

謝若微輕輕一笑,他笑起來眉眼間的陰鷙倒是散了些許,更多了幾分漫不經心和邪佞:“當然——不會。”

薑映梨:“……”

淩歡瓷:“……惡劣!”

薑映梨很難不認同。

“把他給我。”謝若微攤開手。

江靈似乎很怕他,緊緊摟著薑映梨的脖子,死活都不肯鬆手,小身板更是抖如篩糠。

薑映梨感覺脖頸間都是濕潤,她心口有些酸澀。

江靈在哭。

謝若微也不著急,他嗤笑一聲,左右打量了下,“你們上回騙得本使好苦,愣是讓我在周遭村落都跑了個遍,結果連個屁都沒見著。”

“我還想著莫不是叫山裏的野狼拖走吃了,還想著如何交差,不曾想柳暗花明又一村。”

“你說,我應該如何謝謝你們的‘好意’呢?”

“你想幹什麼?”淩歡瓷攔在薑映梨跟前。

“淩小姐,別要鬧。”謝若微揚起劍眉,並不把淩歡瓷當一回事,目光落在薑映梨幾人身上,臉色微微一沉,“阻攔本使辦差,窩藏罪人,罪上加罪,想必你們周遭旁人也是知曉的,這可是……好大的膽子!想想本使該如何給你們定罪……”

“不如就送你們全家斬首!”

說到“斬首”二字時,他牙齒磨動,叫人聽著就膽戰心驚。

反正薑青檀和李玉珠已經嚇得臉色發白,瑟瑟不敢抬頭。

薑青檀暗暗叫苦。

李玉珠更是兩股戰戰,若不是薑青檀扶著,她幾乎要癱軟在地了。

江靈怎麼就成了罪人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雋意就是這時出來的,他扶著門框踉蹌走出,青色的衣裳襯得他整個人愈發麵如冠玉,筆挺如鬆,他微微抬眼,看向謝若微,不卑不吭的開口。

“大人,本朝律法,窩藏犯人,斷然不到斬首的地步。而是根據罪責輕重而定,輕則徒兩年,家人可以金銀贖罪,重則流放千裏。”

“江靈不過一孩童,敢問他犯的是何罪過?便是判罪,我們總該是要個章程的。”

謝若微自入繡衣使裏,還從沒見過有人敢這般跟他頂嘴,他頗感好笑地轉頭,“繡衣使辦案,你竟敢問我要章……唔……”

待得對上沈雋意的眸子,他不禁有瞬間的閃神。

他的神色有些古怪,“你是何人?”

“這是阿梨的相公。”淩歡瓷率先開口,想起謝若微的好色名聲,她雙手叉腰,站在謝若微跟前,凶巴巴道,“你想幹什麼?人家成親了!”

沈雋意淡淡地作揖:“沈雋意,見過大人。”

其實上回兩人就在杏花村見過,但謝若微當時行色匆匆,不知見過多少人,根本看都不曾多看兩眼,哪裏有印象。

這會子貿貿然仔細覷了眼,他就覺得這人有些眼熟。

但真要說起來,卻又不曉得哪裏見過!

若是平時遇到這樣的事,按照他陰晴不定的性格,定是要出口氣的,可這會子碰見沈雋意,不知為何,心裏就充滿了詭異的古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