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跑路被捉需肉|償(2 / 3)

“那以後,就不要下山了,自此一生,也不要讓人見到你的真麵目。”

“……是。”江陵神色一暗。

息音隻他心苦,“明明你是我五個弟子裏天分最高的,可是,陵兒,你知人心險惡,那鳳雛再有才華,也因容貌遭人嫌惡,鳳凰折翅。孩子,春天播種,夏日彈琴,深秋賦詩,冬日溫酒,苦中作樂,便在山中逍遙一生。就算孤獨也好,千萬別讓人知道你……你是……”

是了半天也沒說出來,無邊落木蕭蕭下,候鳥南飛,孤日西沉,風鈴兒嘩啦啦響了又響,老人的手安詳地落下了。

那一日,他傳位於江陵。

新一任的參商門掌門。

孤零零一個人的掌門。

半餉,江陵把毛毯披在仙逝了的老人身上,伏在他膝蓋上默默地哭了。

千萬別讓人知道,你是——

醜八怪。

江陵心中永遠的痛。

紅毛狐狸,白嘴鸕鶿,青色翠鳥,綠色的藤蘿掛滿了整個圍爐,江陵披著荷衣,聽著鹿鳴,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他喜歡一個人撐著搖椅大白天打瞌睡,夜晚靜觀天下星辰,細數著每個人的因果循環,仿佛宇宙方界不過大夢一覺。

他可以觀天下人的命運,唯獨觀不了自己的。

其實有時,他覺得,人生就這樣便好了。

有一日,紅毛狐狸咬了他的麥芽糖,他追著去打,偶一望天,熒惑守心,火星衝進了帝都,他大驚。隨後他開啟了參商門密地,那裏擺著師徒六人的魂燈,師父的已然滅掉。江陵把自己關在密地,推算占卜各方命數,代表大師兄司馬沅的魂燈赫赫明滅。

妖星禍亂,大師兄注定在這曆史中身敗名裂。

他大歎一聲。

大師兄是五個師兄弟的老大,他從不會生氣,永遠慈祥地傻乎乎地開心笑著。長兄如父,相比起不靠譜到極點的師父,他對每個人都是最好最好的。

小時候,四個小師弟總是捉弄大師兄,纏著要大師兄編竹球,纏著大師兄給做紅燒肉,甚至還編排了一首司馬沅之歌,“司馬沅,司馬球,司馬沅是個大師球。”四個小的跟在大師兄屁股後麵,樂悠悠唱。

就連出嫁(其實是迎娶啦)那天也是。江陵和其他三個師兄弟在司馬沅下山時,排成一排,唱著司馬沅之歌,哭成了傻子。

因為司馬沅,是個大笨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這麼好的大師兄了。

江陵把自己關在密地裏三天三夜,出來時臉色晦暗(三天沒睡),身體漂浮(餓的),他下了個決定。

他要到長安去,破妖星,救師兄!

(江陵才不會說,是因為收到大師兄的信,覺得那長安大道綠樹連天,套著青牛寶馬的七香車閑庭興步於其間的情景實在太讓人向往。)

於是江陵背著小包袱,攆著小毛驢,挖了師父藏著的私房錢——五大兩銀子就上路了。

江陵不敢白天趕路,因為師父說過,他這幅骨骼清奇的鬼樣子,隔著厚厚的竹簾也能把別人嚇個半死。他這輩子除了自己和師父的臉,也就見過一兩個山下的路人賣貨郎。號稱閱過天下美人的師父說誰美誰醜,那就是聖旨。

因自卑於自己的容貌,江陵曾將課業單裏的易容術一門練得登峰造極。下山之前,他對著鏡子將自己的臉好生捯飭了一番,師父既然說自己五官每一處都醜到登峰造極,那麼江陵就照著自己的臉往反裏畫。怎麼和自己五官天南地北,怎麼來。

他戴上竹簾再加上碧縐紗做成的鬥笠,將整張臉三百六十度全方位遮蓋後,那一顆心才安定下來。

小江陵下山的第一夜,宿在一個好心的郎中家裏。

這郎中姓袁,三十來歲,長了兩根銷魂的八字胡,麵門油得跟摸了豬油似的。

袁大夫見江陵這打扮,看他臉上竹簾加鬥笠都遮不住一臉的有棱有角(易容成果),心下憐憫,就收留了他,宿這裏一晚。

是夜,袁大夫家裏來了個女病人。

江陵有生以來第一次宿在山下,當晚失眠了,趴在床上偷覷大夫診病。

偷覷的初衷是:江陵自詡醫術高超,有意見見同行手法。

那女病人一般村婦的打扮,長得豐腴。被袁大夫請了進來,診脈之時,袁大夫拇指在女病人的虎口這麼一揉捏。女病人嚶嚀一聲倒在了袁大夫懷裏,“大夫好厲害,一下就明白病源所在。”

袁大夫嗬嗬一笑,將那女病人抱起,“天寒露重,咱們進去慢慢治療。”

隨著房門關閉,小江陵雙目睜圓,心裏別提多崇拜袁大夫了。他學著袁大夫的樣子,右手大拇指在左手虎口上揉捏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