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瑤疑惑的看著上樓的沈默,他怎麼了,這麼無精打采的樣子,想著快步趕上去。樓裏暗暗的,還有不知道從哪裏吹來的冷風,從樓角的縫隙裏往內灌。

隨著走動,衣服上滾落一地的碎雪,沿著他的腳步蜿蜒而上。打開屋子,裏麵烘著熱炭,燒得溫熱滾燙。他走進屋,連門都未關,撇下書包就倒在了躺椅上,厚厚的毛毯也被烤的暖和異常,絨絨的暖毛捂著他的脖子,大麵的窗戶,下著綿綿密密的大雪,無聲的像是細雨,朵朵娥眉的往下墜,美到了極致。

他忽然覺得累了,也許是今天一個人做了值日,也許是今天和李翰成說再見了,總之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麼的累。沈瑤趕到,她急匆匆的回家卻見大門未關,躺椅上靠著沈默,地上丟著書包。她頓時慌了,跑過來,卻隻見沈默安眠的呼吸,睡著了,她本來想問的心情頓時打了折扣。

她習慣的回屋搬過來被子給他蓋上,從頭到腳蓋得嚴嚴實實。沈默睡的很沉,漸漸的還打起了鼾聲,躺椅緩緩的搖,最後也停止了。沈瑤想想又過來,她端了把椅子坐在那兒,沈默還是和以前一樣,瘦弱蒼白,不管沈瑤給他吃多少東西,他好像總長不了胖,瘦瘦弱弱的像是風吹就能倒。

毛毯蓋住了他的身子,連半張臉都陷進了毯子裏,沈瑤替他掖掖,才撫著他的額頭,冰冰的,倒不像是發燒。沈默睡覺是從來不打鼾的,難道是今天落雪病了。也許是的,傻小子沒打傘就冒著雪回來,身體又差,凍著了也許。她想了想去廚房給他灌了個熱水袋,放在肚子上溫著,用毛毯仔細的裹好身體的每一處,才放心的離開。她坐在桌子上寫作業,卻總是集中不了精神,偶爾都要掃眼看下,生怕被子落了,沈默身體不好,一直是他最擔心的,媽媽去世前也特別叮囑他,“一定要記得,好生照顧沈默,千萬不要有個萬一。”

她還記得那年暮春,在小小的病房裏媽媽拉著她的手交予她的重托,媽媽拚著最後的力氣拉著她的手,削弱的臉孔蒼瘦的透明般的像隨時要消失,媽媽說的很慢,像是怕她聽不清楚,聲音虛弱但是一字一句卻還是清晰的入了她的耳裏,媽媽說:“沈瑤,你一定要記得,沈默,他永遠是我們沈家的人,你一定要好好替爸爸媽媽照顧他,千萬不能有個萬一,那樣的話,爸爸媽媽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媽媽重重的握她的手,沈瑤能夠感覺得到媽媽用上了她最後所有的力氣,然後才磕眼去了。她哭喊,吵鬧,媽媽是何等的自私,什麼都不管就撒手而去,把這千斤的膽子就交給了隻有十五歲的她,該是何等的殘酷,何等的不負責任。最後她吵得累了,隻有唏噓啜泣,後來嗓子腫了半月才漸漸好些,燈光溫柔的映在她的書本上,把字照的清晰如刃。媽媽的樣子也在書頁裏浮現,消失。沈瑤看著沈默,用自己能聽到聲音輕輕的說:“媽媽,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護照顧他的。”

她堅持了這麼多年,沈默也平安了這麼多年,沒道理以後的日子會出大的變化。她一定會捧著這個重托直到老去的。沈默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她先去煮碗薑湯,等會給他喝,驅驅寒氣。她從媽媽那裏學到了很多東西,媽媽是個典型的賢惠的女子,溫順有禮,隻可惜卻因為紅顏天妒,早早的去世了,沈瑤不是沒想過如果媽媽沒有去世,也許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在媽媽的照顧下,沈默也許比在她照料下還要好。她嫻熟的切薑片,刀聲咚咚的利落聲,整塊的薑轉瞬被切成細小的片子,薑的清香和蔥一樣,不算是多好的味道,卻直直的讓人精神振奮。她小火燉著,靠在廚房的牆壁上看著窗戶外麵的雪,像是密集的羽毛,鋪天蓋地的從天際落下來,下的毫無規律可言。傾斜的下著,沈瑤是喜歡雪的,幹幹淨淨,蓋住滿世界的瘡痍,最後也化成水流入地裏,滋養著萬物。雪夜尤其的寧靜,倒不像雨夜,淅淅瀝瀝的吵的人疼,雪寂靜無聲,一夜轉瞬就是一片冰清玉潔的淨白,可喜的很。

今年的雪下的頗大,頗多。冬天天氣冷,火苗也是冷豔的藍色星火,絲絲的跳動,像是要隨時熄滅一般。薑煮的歡快,在沸水裏躍躍的浮動,越來越密的香味溢出來。布滿了整間廚房。沏好,放入些糖,就拿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