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莉詫異地看著他,目光隨後轉為茫然,繼而到了憤慨,對於這種顛倒黑白的本事,她實在是怒到了極點,指著趙靖氣得直哆嗦,一個你字在嘴裏打轉,就是說不出別的話來。
“彭,砰!”的兩聲脆響過後,趙靖怎麼說也一米七多的身體直接飛了出去,撞在了牆上,人瞬間暈死了過去。
杜梅莎輕鬆地吹了吹拳頭:“很久沒有練搏擊術了,對力道的掌控有些欠缺。勁居然使大了。不過,我最恨這種陽奉陰違的小人,而且還顛倒是非,拿女人作擋箭牌,什麼東西?哦,根本就不是個東西!”說完,也不顧那些或者傻眼,或者搖頭,或者咋舌的員工們,她瞥了朱莉一眼,轉身走進了辦公室,卻並沒有關門。
朱莉這時倒學精明了,心領神會地跟著進了屋,反手把門關上,打量了一下這個即使連她都沒進來過幾次的辦公室。將近五十平方的屋子,嫵媚的陽光透過晶瑩的玻璃照射進來,幾乎灑遍了屋子的每一個角落,顯得分外的寬敞明亮。但是室內的陳設卻偏於簡單,左麵是一個書架,上麵羅列著書,靠近落地窗的地方,擺放著幾盆植被,那些植株或者是柔柔的蘭草,或者是挺立的青竹,都散發著四溢的芬菲,那滿屋沁人心脾的馨香,令人心曠神怡,陶醉不已。最右麵,是一扇休息室的大門,門上麵雕刻著些奇怪的花紋,說不出是什麼東西,偏偏讓人感覺典雅而神秘。最豪華的莫過於白色的棚頂上垂下來的水晶吊燈,即使沒有點亮,也一樣那麼的炫目,似乎盛開著的高貴的蓮花。
杜梅莎剛剛打完電話,讓保安上來處理趙靖那小子,看見朱莉正神往地看著四周,杜梅莎指了指對麵的椅子:“坐!”
朱莉拘謹地低頭站在那裏,並沒有坐下,局促不安地站著,像是一隻受驚了的小兔子。
“坐吧!我又不是母老虎,不會吃了你的!”杜梅莎半開玩笑地說著。
朱莉又囁嚅了幾下,這才緩緩坐了下去,但是屁股剛剛挨著椅子就頓住了,其實這種姿勢比站著更累。
“好了,算了,你還是站著吧!這樣待著,等過一會你都要虛脫了,我還得把你送醫院去。”杜梅莎半真半假地說著,卻讓朱莉如釋重負,迅速站了起來,比起中國解放軍士兵的動作相差無幾,這就是中國幾千年中庸思想的結晶,民不與官鬥,老百姓見了當官的就似乎整個人矮了一截。
“其實我知道根本不關你的事!”杜梅莎聲音舒緩了起來,有些苦口婆心,語重心長,“但是我要提醒你的是,這個世界上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美好。人,也不都是好人,甚至,壞人占了很大的比例。畢竟那些一個個看著道貌岸然的,或者心無城府的,說不定骨子裏比誰都大奸大惡。像這趙靖這樣的,根本就是個小菜兒,不值一提的貨色。你看過一本叫狼圖騰的書沒有?其實現在的人性,跟狼性很相近,貪婪,嗜血,惡毒,可人還沒有狼的紀律性,沒有狼的團結,比狼更加善於掩飾。這個世界上尤其以色狼居多!你們在外麵工作不容易,這方麵更應該多注意一下,如果有時間,去學學跆拳道柔道什麼的,防患於未然啊!”
“我知道了,總裁!”朱莉現在已經不再那麼緊張,第一次發現這個高高在上的總裁也有著如此平易近人的一麵,甚至可以當姐姐來相處。至少,比她的那個很小肚雞腸的姐姐不知道要強了多少倍,不由眼眶一熱,“杜總,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出去了。”
“嗯,去吧,幫我把門關上。好好工作,不要總是看什麼雜誌,你已經過了追星的年齡了好不好?我發現你這小丫頭別看柔柔弱弱的,骨子裏還真有點叛逆,不去喜歡什麼歌星影星,偏偏去喜歡那些打打殺殺的人物。況且,你當美杜莎那麼好玩嗎?”
朱莉臉上一紅,有些狼狽地倉皇逃竄了出去。
等辦公室就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杜梅莎站了起來,走到辦公室中的那個巨大的落地窗前,俯視著縱橫交錯的街道,俯視著川流不息的車水馬龍。雖然二十五層並非是這個城市裏最高的樓,但是卻足夠她俯視整個城市,將整個城市裏的芸芸眾生踩在腳下。
她原本還有些笑意的臉上此刻仿佛被某種寒冷的東西凝固,找不到任何的興奮,也沒有身居上位者的那種深藏不露的沉穩,皮膚好像被凍結了一般蒼白,沒有血色,也沒有了豪情:“也許,美杜莎就像那秋風中飄灑的楓葉,隻在悲涼的深秋季節裏才能顯露出最鮮豔的色彩。混跡在枯黃的落葉中,看著耀眼醒目,實際上還不是落葉?終有一天會被細菌化成一攤比塵埃還要渺小的腐殖質,隻能做了大樹的滋養物,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喃喃自語著,聲音仿佛夢囈呢喃,這個集美麗,智慧,財富,權利,名望,人際於一身的得天獨厚的女人,她的心中似乎有著頑石一般化不開的疙瘩,堵塞著她心靈的通道,無法跟外界取得交流,隻有自己一個人躲在心靈的幻境中,獨自緘默地體味著隻有她自己一個人知道的惆悵味道。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女人,至今沒有一個人能夠摸透她。
在白天,她是萬人景仰的大集團總裁,雖然她的外號叫做“冰觀音”,但絕對沒人敢,也沒人會討厭她。這時候的她冷若冰霜,嚴肅,霸道,連走路都是鏗鏘有力的。
在午夜,有時候,她搖身一變,成了流連於各大酒吧,以風騷嫵媚而豔名昭著的“火狐狸”,雖然名聲不算太好,但這個社會本來就不缺少這樣的女人,沒有人會去特殊的鄙夷她。而那時候她走路一步三搖,媚到了骨子裏,美到了靈魂深處。但是,卻並非人人都有機會接近這個尤物。
那麼在那些閑暇的時間裏,她又在什麼地方呢?實際上,她總是騎著一輛摩托,徜徉在這個大廈將傾,風雨飄搖的城市,或者不知道何時從天而降,忽然而來,倏然而去,神龍見首不見尾,卻總是在恰到好處的時候,出現在匪夷所思又似乎理所當然的位置,而那裏,正有需要幫助的人等待著。
她就是——美杜莎……
杜梅莎隨手拿起桌子上攤開的報紙看了一眼,立刻皺起了眉頭,報紙頭條的名字是“神話會不會在現實中重演。”下麵附著一張圖,畫麵上是交通部門抓拍的一個鏡頭,兩輛摩托車正在大道上一前一後風馳電掣一般互相追逐,正好被攝像頭拍下了一張特寫。
前麵一輛一路逃離的摩托上的騎手是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後麵尾隨追逐的摩托上是一個一身墨綠皮衣的女人。二人都隻能看見背影,隱約可見兩個人的麵孔上都有戴著麵具。
看到報紙,杜梅莎的腦海裏就像幻燈片或者走馬燈一樣浮現出一幕幕畫麵圖景,一個身穿綠色皮衣,戴著麵具的女人從摩托車上一躍而下,顧不得停放好摩托車直接鬆手任由它倒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快地衝向前麵一個男子,那男子也跑得飛快,二人都宛如離弦的箭失,出閘的獵豹一般你追我逐,中間卻往往會莫名其妙地出現一些垃圾箱之類的障礙物,阻礙了女人追擊的路線,讓前麵的男子逃之夭夭。
或者是男子跑著跑著,湧入一個人群,可是當他從人群中衝出來的時候,卻會好像□□術一樣莫名其妙地多出了好幾個一模一樣的人,這些人都回過頭,身穿黑色的風衣,臉上帶著一樣的鋼鐵俠似的麵具,向著後方嘲諷地豎起一根手指,那根手指真的宛如針尖兒一般刺入女子的心,就好像剛剛用那把得自天神的劍斬下了蛇發女妖美杜莎頭顱的帕爾修斯在向世界炫耀自己的功績,準備迎娶心儀的姑娘一般。
“帕爾修斯,我看你能夠逃到哪裏去!下一次再碰上,我絕對不會讓你跑掉,也絕對不會讓神話中美杜莎的悲劇重演。在這個顛倒的時代裏,也許一切都將傾覆。到時候就不是帕爾修斯斬下美杜莎的頭顱,而是美杜莎將帕爾修斯繩之以法。要知道肆意嘲諷他人者,必會遭到眾人的譏誚!”
緩緩地,那張報紙被揉碎在那柔嫩細膩的掌心裏,發出噝噝的聲響,宛如毒蛇在吐著猩紅如血的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