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船舶靠岸,船上的人和鬼陸陸續續登島,尤祺作為嬌小的黑貓被和睦牢牢地抱在懷裏,眼睛不由自主地追著鬼魂聚集的地方過去,鬼魂離尤祺越來越遠,而他們的竊竊私語聲卻越來越清晰,仿佛黑貓這具身體特意想讓尤祺聽清楚他們在說什麼似的。
“陸哥哥說,這次不能再放過他了,說的是誰啊?”
“不知道,反正陸哥哥說什麼都是對的,我們隻要乖乖聽話就好了。”
“可是欒哥哥好像不同意……”
“陸傾這次是鐵了心的要做個了斷啊……”
“也到時候了,我們都被困在這裏這麼久了,解決掉他,我們就能去投胎了。”
“你說,他會死嗎?”
隨著和睦一行人的遠離,鬼魂的竊竊私語聲越來越小,尤祺的意識也時而清楚時而模糊,這讓尤祺分不出心思去猜測那些鬼魂在討論什麼,光是維持清醒就已經耗費尤祺太多的力氣。
恍惚間,尤祺感覺和睦抱著自己穿過了一片樹林,循著幽靜的小路來到半山腰的研究所,拾階而上,來到寬敞明亮的大廳,空無一人的大廳裏不安的情緒在感染著每個人,氣氛變得很壓抑。連話嘮都變得沉默,一行人在朝哪個方向走這個問題上有了分歧,和睦抱著貓形的尤祺站在走廊的交叉口靜靜地聽著其他人的爭論。
忽然,尤祺感覺自己好像被推了一下,緊接著他發現黑貓的身體不再受他控製,於是他有幸見識到一次第一視角的喵星人的身手到底有多敏捷,可惜旁觀的角度實在不太舒服,讓尤祺一直覺得頭暈。
而和睦那邊,發現尤祺跑開的瞬間停止了爭論,二話不說開始追著黑貓的屁股跑,可他們怎麼能比得上四條腿的黑貓,於是,距離就這樣一點一點被拉開,尤祺的意識卻越來越清楚,他看著黑貓帶著他從樓梯口下樓,順著樓梯一層一層地往下跑。
此時尤祺已經聽不見後麵和睦他們的腳步聲,按理說和睦他們再慢也不應該被落下那麼遠,因此,尤祺猜測也許是陸傾在阻撓他們跟上,這樣就可以解釋為什麼黑貓的身體突然不受尤祺控製了。
通往地下室的路燈光有些昏暗,等到光線逐漸變亮的時候,尤祺覺得有些恍惚,因為他來到的地方,正是惡夢裏他被取走各種器官的那個手術室,一進到手術室裏,他就覺得不寒而栗。
手術室同樣和研究所統一的白色調,整個手術室差不多有一百多平的樣子,裏麵設備一應俱全,靠近門口的是一個短發女孩,扶著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他們同時看向手術室的正中央,站著欒肄和侵占尤祺身體的陸傾,黑貓停下腳步,陸傾似乎是察覺到尤祺的到來,原本背對著門口的身體緩緩轉過來,朝著尤祺笑了一下。
這時,突然有一隻手死死地抓住陸傾的腳腕,緊接著是一聲極度恐慌的男聲,幾乎是哭喊著說:“讓他們走吧!求求你了!不要讓他們跟著我了!我的頭要炸開了!”
尤祺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幾步,發現在陸傾的腳邊趴著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看起來也就是三十出頭,卻滿頭白發,臉上有疤,仔細看看,竟覺得他眉宇間與步希悅有幾分相似。
不是尤祺對步希悅有多麼深刻的印象,而是這個男人的確與步希悅太過相像。
“步主任,你求我做什麼?我沒有讓任何人跟著你,我隻是讓你看了一下你害死的人們,是你自己覺得他們在跟著你,不瞞你說,隻要你一死,他們立刻就能安心地去頭胎,根本不需要我這個引路人指引。可是,畢竟咱們好歹朋友一場,我不想殺你。”
聽到步主任三個字,尤祺也就明白地上的這個人就是步希悅的父親,本應在當年那場事故中去世的步冉,步主任。可尤祺沒心情感到驚訝——尤祺看著本應最熟悉的麵孔做著陌生的表情,越來越覺得自己的身體給陸傾用實在是暴殄天物——明明是微笑,可陸傾的眼底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反倒是給人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講道理,尤祺一直覺得自己的長相還是很平易近人的,怎麼到了陸傾那裏就變得這麼可怕?
“陸傾。”一旁的欒肄微微蹙眉,似乎對於陸傾的做法頗為不滿,便輕聲地喚了一聲陸傾的名字。
“別催我,我知道時辰到了。”陸傾繞開地上的人一步一步走向尤祺,困在黑貓體內的尤祺想要逃跑,腳底下卻像生了根一樣動彈不得,眼看著自己的身體在陸傾的控製下越來越近,尤祺的意識卻變得越來越模糊,看著自己的臉無限接近,尤祺終於完完全全地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