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姓高名牧衝,師承蜀山。雖然是叫作“牧衝”,但他卻性格衝動,完全傳承其師。
大約一個月之前,師傅得一知己,而後天天對著高牧衝說知己的女兒怎麼怎麼好。高牧衝聽了,一個衝動便趁著月黑風高偷偷踩著剛學會的“禦劍術”下山找對手。終於曆盡千辛萬苦踏上了月堂的地板,卻很失敗地因為認錯人而被踹下水。
換上臨時買來的衣服,終於回複一身幹爽的高牧衝細細打量眼前的女孩子。
一身粉紅色衣褲,金發碧眼,總是開朗地笑著。不可否認,確實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
“你——真的不是那苡姻——?”眼前的女孩事實不太像“傳說中”的那苡姻。但蘇文師傅的知己終年離家,記錯自己女兒的外貌也不一定。
“都說我叫佟軒兒了!佟——軒——兒——!聽見沒有?我不是苡姻!”佟軒兒暴跳如雷,哇啦哇啦地叫著,差點沒把滾燙的薑湯扣在高牧衝頭上。
一抹紫色的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進來,把佟軒兒按回椅子上,笑著迭聲道:“軒兒軒兒,莫激動,扣上去你就沒得喝了。可沒有為你準備扣人的份啊。”
“喂,”高牧衝對於突然闖入嚇他一跳的人很不滿,“你誰啊,打斷別人很不禮貌的知道不?”
“你不是要找那苡姻?”那女孩回過頭,眉梢眼角笑意盈盈。
踏破鐵鞋無覓處!
高牧衝喜出望外地抓住她雙肩,道:“你知道她在哪裏?”
女孩輕輕掙脫他,不著痕跡地後退半步,還是笑:“我就是那苡姻。你找我什麼事。”
高牧衝有些不可置信。眼前的女孩比自己矮半個頭,紫發紫眸外加一襲繁複的紫衣,盈盈笑容中帶有似有若無的戾氣,身上微微散出淺淡清甜的香味。怎麼看都是人畜無害的乖寶寶,而他卻覺得若兩人打起來,他百分之百不會勝過她。
絕對不打沒有勝算的仗。
憑著師傅的教導,高牧衝“理直氣壯”地留在了月堂。
高牧衝這個“英明神武”的決定讓三人喜笑顏開。——
終於有個人能陪佟軒兒玩了!
“苡姻苡姻!高牧衝人呢?”
那苡姻難得抬頭,不著痕跡地用眼神示意佟德閉嘴,手中狼毫一轉,筆杆毫不遲疑地指向西麵假山。“跑那兒去了。”
整串動作一氣嗬成,利落得讓佟軒兒沒有任何懷疑地直奔假山。佟軒兒也沒想,那苡姻一直都沒有離開天外無射齋,又怎麼可能會知道高牧衝的去向。
“出來!”確認佟軒兒走遠,佟德低聲喝道。語氣是絕對的不善。
也難怪。他的寶貝女兒順著那一指,又不要找高牧衝找多久。他不能對著那苡姻發脾氣,高牧衝自然就成了遷怒對象。——何況,佟軒兒要不是找他,也不會被騙得白跑。
高牧衝翻身躍下房梁,正正站在佟德與那苡姻中間。佟德手腕同時微微一動,茶碗的蓋子無辜地直取高牧衝。
高牧衝正要躲,一隻小巧的白玉筆擱截斷他的去路。然後在劃出一道完美弧線之後,與茶碗蓋相擊跌在他準備躲去的地方。玉石俱焚。
“記得叫人掃幹淨。”那苡姻若無其事地低下頭,繼續處理事務。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佟德也會生氣。但她的表現卻遠遠超過她年齡。
佟德冷眼看著高牧衝,生平第一次決定罷工。於是一甩袖子便向假山掠去,找他的寶貝女兒了。
女孩趴在男孩腿上睡得安然,繁複寬大的衣裙綻開在地麵,微微蜷縮的身子上蓋了一件道袍。男孩則輕輕理著她披散開的長發,一遍一遍。由於逆光,看不見男孩的表情。
罷工一天後回來的佟德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麵。——很淡然。很溫馨。
出於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竟有種舍不得進去的感覺。甚至連呼吸也不自覺地壓低。——怕的隻是打破那份屬於他們的氣氛。
若他能一直留下不回去多好。這樣,她或許……佟德低聲歎氣,悄悄退回斜憑曲欄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