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

傅斯年將一本病曆本丟到林瑤琴身上,聲音中是壓抑的怒氣:“你滿意了嗎!”

林瑤琴拿過病曆本,翻開,然後神經質地笑起來,下一秒那笑容幻化成恨,她咬牙切齒地說:“那個小賤人,她沒有資格生我傅家的孩子!”

她將病曆本撕了個粉碎,揚起的手腕上,纏繞著的白色紗布刺得傅斯年心裏陣陣發冷。

“下次要死,別讓我知道。”他麵無表情地丟下這句話,走出了病房。

剛出門,就碰到迎麵走來的顧琳琳,她懷裏抱著一束花,攔住他的去路,“斯年,你怎麼就走了?”

傅斯年一把推開她,用力過猛,顧琳琳被推倒地上,花束紮在她臉上,她在他身後尖叫:“傅斯年,你渾蛋!”

他置若罔聞,揚長而去。

醫院地下停車場裏,他坐在車內,久久沒有發動引擎,他掏出煙盒,卻發現手指在發抖,滿當當的煙盒裏怎麼都抽不出一支煙來。他揚手,將煙盒狠狠地砸向擋風玻璃,煙盒反彈回來,砸在他臉上,邊角劃破了他臉頰,刺痛蔓延。

可這點痛,遠不及心裏的萬分之一。

隻要一閉上眼,他腦海裏便會浮現最後一次見辛辰時她的樣子,哪怕她再竭力假裝,他依舊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了絕望。他逼迫自己快步轉身離開,他怕再多看一秒,便會忍不住對她心軟,怕自己忍不住對她說,孩子不能要沒關係,我們以後還會有。

他一早就從醫生那裏得知,她肚子裏的孩子因她酗酒不能留下,醫生還特意叮囑他說,她有點難過,你好好安慰她。可他卻在她的傷口上狠狠地再戳了一個疤。那些話,如利劍,斬斷了他們所有的情分。

可他沒有辦法,母親割斷手腕,以最決絕的方式來阻止這個孩子的到來。她對辛辰的恨意,從他父親死去的那一刻開始,永遠都沒有辦法消除。

而辛辰,對林瑤琴的恨意,從三年前的那件事情之後,同樣不可泯滅。他夾在她們之間,左右為難了這麼多年。

辛辰曾問過他,你愛我嗎?那是某次他們一起去旅行的飛機上,空中遭遇強烈氣流,空姐給每個人派發紙條寫下遺言,她什麼都不寫,抓著他問,傅斯年,你愛我嗎?那是她唯一一次問這個傻問題,他卻沒有回答。

他愛她嗎?

此刻,如果辛辰再次問他,他依舊不知道怎麼回答。

因為他們之間,夾雜著他父親的死,他母親的恨,以及那樣一個開始。他早已分不清楚,他對她,到底是怎樣一種感情。

如果愛,他卻做了那麼多傷害她的事,說了那麼多傷害她的話。

如果不愛,為什麼在收到她快遞過來的病曆本時,仿佛有凜冽的風灌入胸腔,將那顆心,吹得空蕩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