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
天終於亮了。
辛辰起身的時候才發覺雙腿發麻,一個趔趄摔倒在地,痛意令她更清醒。
她走到洗手間,用冷水洗了把臉,而後去衣帽間整理東西,滿櫃子花花綠綠的衣服,能帶走的,其實很少,一個箱子足夠。
當初她拎著這個箱子住進來,如今再拎走,一扇門開關間,七年時光倏忽而過。
她住到酒店去,然後去房屋中介找公寓,這些年她的品味被傅斯年寵壞了,不過是租個房,她各種挑剔,看了十幾套,疲累不堪,最後對房屋經紀人說,就第一套吧。其實她早就忘記第一套房子是什麼樣,隻是忽然覺得意興闌珊,沒有那個人,住在哪兒都一樣。
辛辰與傅斯年沒有再聯絡。
他們之間,結束如同開始一樣,悄無聲息,毫無預兆。
那段時間,辛辰將所有時間都投入到工作,隻要有活,都接。國內外四處飛,忙得沒有時間想其他。大概太累了,某次拍攝,她竟然暈倒了。
在醫院醒過來,醫生責怪她不懂照顧自己,有了身孕還這麼勞累。辛辰懷疑自己聽錯,傻傻地問了三遍,醫生笑話她做了媽媽都高興得傻了。
她是傻了,卻不是高興,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她呆呆地走出醫院,心裏慌亂,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那天晚上,她徹夜失眠,想的是同一個問題:要不要告訴傅斯年?
她還沒有想好,娛樂報已為她做了決定。標題是:傅氏喜事將近,名模辛辰有望憑孕嫁入豪門。記者稱在醫院婦產科偶遇辛辰,找醫生確認過確是懷孕。
傅斯年的電話很快打過來,問她在哪裏。
闊別一個月,見麵的第一句話,他怒問她:“你什麼意思?”
辛辰挑眉:“你以為呢?”
“是你故意把消息透露給記者的,對吧?”
辛辰看怪物似地看著他,一股涼意自心底升起,蔓延至四肢百骸,好冷好冷,冷得她久久不能言語。
傅斯年卻當她默認了,怒意更盛:“辛辰,我告訴你,別想拿孩子來要挾我!你知道的,我最討厭被要挾。”
辛辰忽然覺得好笑,她也真的笑了:“傅斯年,你想多了,我壓根就沒打算要這個孩子。”
“那最好!”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就如同以往很多次他們吵架,他摔門而去,永遠留給她一個背影。
可沒有哪一次,如同今次這般令她絕望,心如死灰。
她終於肯承認,這麼多年來,傅斯年從沒愛過她。
從來沒有。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辛辰竟有一種解脫感,糾纏了小半生,她覺得好累,已經沒有力氣再繼續。
她決定放過他,也放過自己。
第二天,辛辰去了醫院。
手術台上,她覺得自己似乎是哭了,又似乎隻是麻醉藥效下的幻覺。但心裏鋪天蓋地湧來的空曠感,那麼清晰,令她畢生難忘。
她再睜開眼,已經躺在病床上打吊針。舉目望去,四周全是慘綠的白病房死寂空曠,如同她的心。
她知道,這一刻後,她與傅斯年,真的已走至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