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散惜玉樓(2 / 3)

巧遇故人

這一日,玉珂正在樓頭顒望,忽見街頭一個少年書生高呼:“抓賊呀,抓賊呀!他搶了搶我的銀子!”玉珂定晴一看,前麵那個東竄西躲的小家夥,不正是聚香院護院保鏢阿二的私生子小癩子嗎?那書生徑自追到聚香院來。小癩子一進大院門欄,立即變了一副嘴臉,雙手叉腰,汙言穢語地亂罵:“狗雜種,爺們今兒個手氣不好,借你幾個花花是瞧得起你。你要不識抬舉,可有得你好受的!”那書生也是少年血性,見這廝偷了銀子還如此蠻橫,哪裏咽得下這口惡氣?衝上去就要與他拚命,卻被兩三個彪形大漢叉了出去。他們揮起拳腳,直打得他哭爹喊娘,才拍拍手掌,抖一抖衣袖,揚長而去。

玉珂見那書生倒地久久不起,心中十分不忍。她喚來貼身丫鬟小蘭,指指街心那人耳語一番,又拿出數片金魚鱗交給小蘭。小蘭向那書生走去,扶起他:“公子一個外地人,怎可招惹這些惡奴?還請回避些才是。”書生急忙分辯:“是那個癩皮先偷我的錢……”“不用多說了,”小蘭從懷裏拿出金魚鱗,“公子好福氣,多少王公富賈欲見我家小姐一麵都千難萬難,她卻對你青眼有加。”“我與你家小姐素未謀麵,豈能接受如此重禮?”小蘭佯怒道:“公子忒迂腐!區區身外之物何足掛齒,若是公子不願受人恩惠,他日歸還便是。”書生大為感慨:“難得你家小姐如此重情重義!”他待要向小蘭深深一拜,卻疼痛得彎不下身子,隻好道:“待傷好之後,我趙漣自當登門道謝!”

十餘天後,趙漣果然登門求見。那虔婆見他一介布衣,料無油水可炸,欲將他哄出去,趙漣苦苦哀求,虔婆隻是不允。二人正在分解間,小蘭過來傳道:“姑娘請公子過去敘話。”趙漣如逢大赦,欣喜地跟著小蘭去了。那虔婆眼珠子骨碌了半天,才陰陽怪氣地說了句:“往日得費多少唇舌才肯接一位客,這幾個銅子還不夠老娘喝一盞茶,今日便宜這窮酸了!”

趙漣與玉珂一見傾心,言談之間大有相見恨晚之意。當晚玉珂便挽趙漣共諧魚水之歡。二人解衣就寢,趙漣驀見玉珂胸前那枚玉佩,大吃一驚:“你……可是玉珂?”玉珂分感詫異:“公子何以知賤妾小名?”“我是你阿牛哥呀!”

眼前的趙漣正是當年的阿牛。阿牛事父母極為孝順,母親死得早,他與父親相依為命。因為官府搜刮得厲害,且連年欠收,家裏早已青黃不接。父親常把自己的一份飯食讓給兒子,偷偷以榆樹皮和糠充饑,終於一病不起,臨終之際才說:“多想喝一口肉湯啊!”趙漣為了滿足老父的最後一點願望,將大腿上的肉割下一塊煮了,騙他說打了一隻野兔。父親聞到肉香味,剛喝了一口便含笑而去。此事不知如何傳揚出去,被吳縣令得知。恰好吳縣令有一位同窗在洛陽為官,衙門裏缺一名文書,吳縣令見趙漣儀表俊美,胸中頗有些才學,便舉薦給了同窗,那點盤纏還是吳縣令資助的。也是天緣巧合,竟在此處碰到失散多年的玉珂妹子!

趙漣與玉珂原本青梅竹馬,此刻枕邊衾裏訴不盡的相思之苦,離愁別恨。趙漣摘下祖傳玉墜,玉珂褪下右腕的金鐲,交換了定情信物。約定待趙漣有了著落之後,立即為玉珂贖身。二人海誓山盟,灑淚而別。

被迫從良

自趙漣走後,玉珂從此閉門謝客,任那虔婆花言巧語,百般用計,隻是不允。實在逼急了,她兩行碎玉一咬:“大不了一死!”噎得虔婆又氣又急,無計可施。

這一日,一位方頭闊嘴、五短身材、一身錦衣的黑臉漢子搖著一把題詩扇向聚香院晃悠過來,大約身上的贅肉過多,走起路來如鴨子般一擺一扭,頗為吃力。此人正是名聞朝野、富甲天下的侍中魏采。這魏采本是渤海南皮人,祖上專以給衙門裏的死刑犯縫合、盛殮為生,自幼見慣了死人,其殘忍暴戾也就不足為怪了。他成天與街頭的幾個小混混為伍,後來捐了個修武縣令,搖身一變成了衣蟒綬紫官場中人;因其斂財有方,且與草寇勾結,劫掠來往客商,成為巨富;加以投靠奸相嚴嵩,一直官運亨通。

魏采從懷中掏出元寶一錠,指明要玉珂作陪。那元寶一放在桌上便華光四射,映得滿堂生輝。虔婆笑得五官擠在了一處:“哎呀,大人來了!快請坐快請坐!老身這就叫她來。”但無論虔婆怎樣軟磨硬泡,玉珂隻是回應一句:“我與人有約在先,不可失信於他!”那虔婆苦著臉向魏采解釋個中情由,魏采臉色陰沉了半天,冷哼一聲:“我還非認定了她,且看我的手段!”

趙漣一去無消息。一日玉珂正懨懨地呆坐在繡幄中泛愁,忽聽得有人求見。她精神一振,急急地迎了出去,原來是個十來歲的小廝,不禁大為失望。正要離去,那小廝道:“有一位趙公子讓我轉交小姐一樣東西。”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副金鐲。玉珂大驚失色:“他……為何不來?現在何處?”小廝道:“趙公子已回鄉了,他不願再見小姐之麵,說他一介寒儒,恐無力供養小姐千金之軀,還請另就高枝。從此與姑娘一刀兩斷,永不相見!”玉珂一下子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