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散惜玉樓(1 / 3)

一夜之間,魏采的頭全白了,臉上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倦容。他每走一步,腳鐐手銬便帶起一陣沉重的“鋃鋃鐺鐺”之聲。他被衙役帶走時,又回過頭來,狠狠地鉤了玉珂一眼,目光充滿了怨毒之色:“真沒想到我魏采一世基業竟毀在一介娼妓手中!我今日為你而死,你將何去何從?”玉珂早已將生死看得淡了,仍被這眼光鉤得身子一哆嗦,她稍一定神,絕然道:“玉珂雖是女流之輩,卻也知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今日大仇得報,死而無憾!”隨即從容走向惜玉樓頭……

禍從天降

玉珂本姓陳,因出生時胸前佩有一枚澄碧溫潤的翡翠,故取名碧玉。其父曾任南郡知府,為政清廉,因不願諂上瞞下,與貪官汙吏一起魚肉百姓,深為同僚所嫉恨。時北方盜賊蜂起,不知是誰告密,指控陳知府為匪類,妄圖造反。陳知府很快被革職察辦,全家都被捉拿歸案,最後清點欽犯時方覺獨獨少了碧玉一人。

隻聽一個頭目斷喝道:“給我再搜一遍,掘地三尺也要搜出來!跑了個小孽種,刺史大人怪罪下來,咱們項上這顆腦袋就危險了!”“大人,還是沒有。”“一把火焚了!”“是。”頃刻間,好好的一座府邸冒起熊熊烈火。幾個如狼似虎的差役又到鄰近各家去搜查,見到稍有點貴重的器物便往懷裏揣,碰到大姑娘俏媳婦還去捏一把,老百姓個個忍氣吞聲,敢怒而不敢言。

這一切都被鄰家趙大伯看在眼裏,趙大伯猜到碧玉定是同兒子阿牛在竹林玩耍,瞅個空兒便去竹林報信。他囑咐碧玉道:“快躲起來,切莫聲張!待天黑之後再作計較。”恰好竹林邊有一堆柴草,碧玉一頭鑽了進去。

好容易捱到天黑,趙大伯又來到竹林,塞給碧玉幾兩碎銀和一些幹糧:“我在荊州境內別無親友,僅長安有一個表妹,或許她會收留你。你如此年幼,本待親送你前往,奈何家中老母無人照料……”趙大伯長歎一聲,“逃命去吧!”

誤入勾欄

碧玉連夜出逃,一路打聽到開封。路上碰到一對逃荒的年邁夫婦。老頭子姓朱,碧玉喚他為朱爺爺,喚老婆子為朱奶奶,沒幾天便與二人混熟了。

“小姑娘,你如何孤身一人在外行走?”朱奶奶關切地問道。一句話又觸動了碧玉內心的傷痛,她不敢暴露真實身份,謊稱自家是經商的,一家人半途被山賊劫殺,隻逃出了她一個。聽說碧玉是去長安投親的,朱奶奶撫掌道:“巧了!我們也正要到長安尋找失散多年的女兒呢。”三人遂結伴同行。

豈知這老婆子本是世間第一個察言觀色、見錢眼開的人物,專靠撮合男女為生,一張利嘴說得和尚思凡,嫦娥想嫁。今日撿到碧玉這樣一個粉雕玉琢的人兒,也是該她發一注小財,心裏便拿定主意。

三人走了好多天路,這日來到一個繁華的所在,朱老頭夫婦不久便借故走開。碧玉隻見許多脂濃粉膩的女子倚欄調笑,繡幄裏不時飄出些**,全然不知怎麼回事。她左等右等朱奶奶不來,驚慌地哭喊道:“朱奶奶,朱奶奶!”這時,屋內走來一個珠釵滿頭的半老婦人,麵上的胭脂塗了約半寸厚。她手拿一條皮鞭,目光甚是鋒利,朝碧玉上下打量,皮笑肉不笑地道:“朱奶奶早走了,她以二十兩銀子把你賣給了聚香院,你今以後就叫玉珂。這裏是供男人歡樂的地方,可不能使小性兒。你要是聽我的話,好吃好喝由你挑,金子銀子供你使……”“不,我不要!放我出去,放我出去!”玉珂往門外死命掙紮。一個牛高馬大的的漢子竄過來,老鷹逮兔一般把她提到虔婆麵前。那虔婆大怒,揮起皮鞭狠狠地抽了她幾下,玉珂頓時渾身血痕道道。那虔婆一個下馬威之後,見玉珂抽抽搭搭的,連哭出聲都不敢,甚是得意,收了鞭子:“今兒個念你是初來,且饒你一次。若下次再敢哭鬧,就沒這麼運氣了!”朝身邊一個粉頭使個眼色,徑自走了。那粉頭會意,走上前來軟語安慰玉珂不提。

那虔婆認定玉珂是個千裏挑一的苗兒,特請來琴師、先生對她悉心調教。玉珂天姿聰穎,一點即通。待到十五歲,已出落得麵似芙蓉,眉如柳葉,閑靜時若桃花映水,行動處似香荷舞風,琴棋書畫,詩詞曲賦,樣樣精通。更兼吹得一手好笛,那笛聲淒怨纏mian,如幽泉流穀,似白雲出岫,成為洛陽一絕。

那些公子哥兒聽得有如此佳人,爭相前往聚香院,出百兩紋銀隻為一睹芳容;更有的出千金之資願為她梳弄。玉珂賣藝不賣身,誓死不從。那虔婆養了她這麼多年就是為了賺錢,如何不心急?洛陽富甲一方的李公子已來過幾趟,這次又將價碼提高到百兩黃金,虔婆心裏樂開了花,當晚喚玉珂出來陪酒,在酒中下了春藥……

次日一早,玉珂方知中了虔婆的圈套。破了女兒金身,就算立即從良,也得背個娼妓之名,況且正經人家的子弟如何到這勾欄曲院來?一顆冰棱棱的淚珠順頰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