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中原因緝仲自己心知肚明,自然不敢辯解,唯一擔心的就是有身孕的妻子。意琦行自覺心內有愧,在會上便調了參謀部的緞君衡協助緝仲,晚上又請緝仲吃飯,保證會命人好好照料緝夫人月寒霜。戚□□與緞君衡作陪,席間戚□□大手拍著緝仲肩膀連連道賀:“老弟啊,你真是走了高運了。”緝仲苦笑道,“東皇兄就少來打趣我了,還嫌在會上我被大帥罵的不夠麼。”一麵又連連給緞君衡灌酒,道,“剿匪安民大事,勞煩老緞,勞煩老緞哪。”緞君衡一頭金發梳得油光水滑,瞧了意琦行一眼,笑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說不定我緞君衡,將來還得借你老仲的光哩。”
意琦行隻笑著飲酒,看他三人打趣。酒過三巡,四人聊起最近在報紙上大造輿論的炬業烽曇,以及他當年倒戈逼死樓至韋馱的往事,緞君衡道:“此人陰險,慣善投機取巧、叛亂反複。如今這個樣子,看來在北地也是按耐不住了。”晚上快九點飯局才結束,意琦行多喝了酒,臉上通紅做燒,坐上車子便開始頭暈眼花,心砰砰亂跳,卻仍命司機開車去蒼宇醫院。副官給他關好車門,勸他先回帥府休息,意琦行擺擺手,執意要去。
到了醫院,他發現綺羅生住的特殊病房裏,燈還亮著。
下車後意琦行穩定了一下腳步才上樓,他自己都能聞到身上濃重的酒氣,因此打開病房門,他隻站在門口,並沒有走進去。綺羅生還沒有睡,躺在床上右手拿了本講怎麼種花的書在看,聽到門響他把書放下,燈光下意琦行的臉紅得如同抹了胭脂,愈發襯得他一頭銀發刺眼的亮。綺羅生不禁笑道:“意大將軍,你不會剛從戲台上串戲下來吧。”意琦行不以為意,解釋道,“今晚喝了酒。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休息?”
“天天睡,再睡下去人都要懶成一團泥了。”綺羅生歎口氣,“下不了床,我隻有翻翻書聽聽唱片打發時間了。意琦行,你怎麼不過來?”意琦行接過護士送過來的醒酒飲料大口喝著,“酒氣難聞,還是算了吧。綺羅生,你若是覺得悶,我讓人來陪你聊天。”綺羅生遲疑道,“……還是別這樣了,我沒關係的。”意琦行想了想,道,“緝仲夫人有身孕,不方便。嗯……對了,你以前告訴過我的,你那個關係不錯的琴師叫什麼來著?還有哲夫舞台的經理,策夢侯對吧。”
“妖繪天華。”綺羅生推辭道,“意琦行,你真的不必忙……何況,我也不太想讓他們知道我受傷的事,我……”意琦行喝完了飲料,想了再三還是走到了綺羅生身邊,習慣性地握住他有些冰冷的手暖著,“我太忙,不能時時都在這裏陪你,很抱歉。”綺羅生把意琦行的手也一起帶進被子裏,抓著不肯丟開,低聲道,“謝謝你來看我。還有就是,傷好的很快,放心。”意琦行心中一暖,另一隻手捋了捋綺羅生的鬢發。兩雙眸子相對,一蒼藍,一深紫,眸中清晰的影子,隻屬於對方。
等到綺羅生睡下,意琦行才出了病房,又叫了護士來細問綺羅生的恢複情況。事事都詢問安排妥帖,意琦行離開醫院時不經意間抬頭看了天空,漆黑一片也沒有月亮,若是等到月圓的夜晚,清輝透過窗子照在綺羅生身上,那應該好看極了。意琦行這樣想著,幾輛車子駛出了醫院,一路上車窗半開,他吹著夜風思考明天一天的工作,路邊的煤氣路燈飛快後退,意琦行忽然意識到,他忘記叫人去修整房屋了。
接下來一周的時間裏意琦行忙於軍政事務,四處奔波,但每天必抽出時間前往醫院,探視綺羅生,有時候去時時間已經很晚,但綺羅生總是等著他。他們也不說很多沒完沒了的話,就是靜靜地陪對方呆一會兒,時間一久綺羅生自己心中莫名難過起來,對於意琦行,他現在是一點忙都幫不上,也根本沒有任何立場開口說什麼,或者隻能做一點,拚命地讓自己快點好起來吧。到了周日的下午,月寒霜也來看望綺羅生,她很擔心綺羅生今後的處境,擔心意大帥會不會零零碎碎給他罪受,畢竟緝仲已經因為“那件事”被降了職,意琦行縱是有心護著,也未必能時時刻刻都周全。
“既然沒辦法,那以後真到那時候,就生死由命吧。”綺羅生心裏打個寒顫,但還是決定不再去想這個問題,苦笑道,“姐,你就別嚇我了。”
月寒霜道:“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意大帥記不起你那是最好。”她又問了一下傷口愈合和用藥的情況,聽到綺羅生說自己左手的手指可能以後會半廢掉,因為不少大夫來檢查,給出的結果和推斷都不是那麼樂觀,月寒霜仔細想了想,記起自己父親的一位老友來,“我隻是小時候見過那位老爺子一麵,聽說他是個很有名望的中醫,治療跌打損傷方麵很有一套。我回去幫你問問,如果能請他來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