緝仲出門拿藥,帶回來的消息讓她立即就明白了昨夜綺羅生到底去做了什麼。疏雨孟嚐和家中的一些保衛人員被殺死,有中彈死亡的,而疏雨孟嚐本人則被利刃捅入心髒,當場不治。因為他的特殊身份,此事在淵藪城中鬧的沸沸揚揚,意琦行還在前線督戰,意大帥則下令全城搜捕。一時間雞飛狗跳,滿城大刊小報都在說著雨夜的謀殺案,很快疏雨孟嚐的一些老關係也都注意了此事,都在關注著最後的結果。短短兩天城裏的警察局子已經抓走了一百多人,緝仲坐鎮在家裏,還好隻是來過幾波人問了兩句就走了。
“這樣藏在這裏,終究不是辦法。”緝仲對著月寒霜搖頭,“大帥絕不可能放過綺羅生的。等過幾天他的傷養得好了一點,我想辦法送他出城,中國這麼大地方,無論跑到哪裏,先躲過這一劫再說吧。”月寒霜思來想去,也隻有這麼做才能保住綺羅生的命,便點了頭。晚上她給綺羅生量體溫,高燒總算是退了,看著綺羅生蒼白的臉色和嘴唇上翹起的幹皮,月寒霜喂清淡雞湯給他喝,又勸他放輕鬆,“你別怕,在我這裏安心養傷,不會有事的。”綺羅生的精神狀態仍是很差,看得出他在害怕和懊喪,“姐,我沒想過要殺他們,真的沒想過……我隻是按大帥的吩咐,去取一份革命黨的名單……”月寒霜放下湯碗,抱住綺羅生的頭輕拍他後背,心裏也不禁有些怨念,“才十六歲的孩子,為什麼要參進這些事情裏來。”想了想便道,“弟弟,不用想那麼多,好好睡一覺,在姐姐這裏,誰也害不了你。”
“可我惹了這麼大的事,會連累你和緝仲大哥的。”綺羅生的身體還在微微發抖,聲音也很小,“我想,我還是回去見大帥吧……”月寒霜立即捂上了他的嘴,堅定地拒絕道,“我不允許,也沒什麼可是。”她溫柔地摩挲綺羅生的臉和頭發,想要讓他放鬆,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目光流轉,她看到擱置在床頭的一把軍刺,細長鋒利,還是那一年自己送給綺羅生的禮物,那孩子還自作風雅地取了個名字,叫江山。
她必須要盡快地把綺羅生送走,意大帥遲早會找上門來的,綺羅生的社會關係簡單的就像是一張白紙,他熟悉的人除了意琦行和戲班師傅,就是自己與緝仲。現在淵藪恨不得被翻個底朝天,即使緝仲死咬著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也撐不了多久——意大帥或者不關心別的,起碼他一定要拿回那份名單。這一晚緝仲推脫不過緞君衡的邀請,也不能總不出家門地白白引人懷疑,便去到他家喝新釀的石榴酒。月寒霜想等夜間緝仲回來,再和他商量一下送綺羅生出城的事。床上綺羅生已經睡著,她就拎了開水暖瓶下樓打開水,家中的老媽子還很好奇地問她太太您天天呆在房間裏也不在花園裏曬曬太陽,月寒霜一臉憔悴地笑笑,“孩子鬧得很,我不想動。”
回到閣樓小間看到水杯裏還有小半杯的冷水,她便兌了些熱水進去,自己握著杯子大口大口地把水喝了,她也需要壓下心中的慌亂,來鎮定一下自己的情緒。但水沒有喝完,她已經困倦地支持不住,靠在椅子上就睡著了。
“意琦行,這麼多年來謝謝你,可我綺羅生,隻能下輩子報答你了。”身上的繃帶全數被解下,綺羅生又用江山在彈孔上挖了幾刀,鮮血湧出掩蓋住動手術與敷藥的痕跡,低燒雖然讓他全身無力,但起碼從後牆跳出這所宅院的能力還是有的。跳下牆他癱坐在路邊大樹的陰影裏喘著氣,附近的路燈壞了好幾個,幾個月來都沒怎麼修,導致這條路沒什麼光亮,晚上九點多又沒有行人,他想他不能再牽累任何人,必須得回大帥府裏去交差了。
他也知道意大帥饒不了他,說不定明天,他的人頭就掛到城裏最繁華的通天大街的電線杆子上示眾去了。“意琦行,對不起啊……”綺羅生吐口氣,站起來走入那片黑暗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