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峰點頭,道:“恩,他平日待你猶如親生你兒子,你的確是該和他道別。”
闊別一天,重回鳴泉村,已是變了一番模樣,周圍一片死寂,山腳直村莊幾裏路上到處都是死人,幾乎沒有完整之人,俱被分屍,手段殘忍。
走進村莊,場麵更加血腥,地上老人和孩子身首異處,肚破腸流,鮮血滿地,年輕漂亮村中女孩卻很少見。走到酒樓時,他已淚流滿麵,腿腳麻木。村裏大多人他都認識,看到他們熟悉的頭顱卻不見身體,雁南飛不由怒火衝天。
行至這裏,他一時茫然,竟不知要不要走進去,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使他瞬間經曆生死別離的極痛之苦。
這時,他的腦海中響起了一句熟悉的話:小飛啊,你知不知道放虎歸山就是養虎為患啊。
麵前的淒慘畫麵印證了徐峰的這一句話。
雁南飛仿佛失去了靈魂,因為酒樓前的酒字旗杆上釘著個中年男子,長且銳的長矛無情的刺穿他的胸膛,將他牢牢釘在旗杆上,長矛上鮮血凝固,仿佛也將時間凝固在這一淒慘的瞬間。他的臉,他的唇,都漆黑無比,嘴巴微微張開,看他模樣,仿佛想要大聲叫喊什麼卻沒叫出來。
這男子不是潘叔還能有誰。
“啊……”
雁南飛歇斯底裏狂吼後,木然的跑過去,腳下屍體一拌卻跌倒在地,他不顧一切的掙紮著爬了過去。
托起潘叔身體,傳來的卻是僵直冰涼,毫無生氣,這分明是一具死去多時屍體,可他緊緊抱住不放,似乎在期待著潘叔死而複生。
“轟隆。”
天際一聲隆隆響起,雁南飛才知烏雲遮住太陽,整片天地灰蒙蒙的。不時,雨點開始飄下。
雷聲隆隆,風聲狂嘯,閃電如遊龍,劃破了灰蒙的天空,雨漸漸變大,越下越急了。
風雨如刀,不斷敲打在雁南飛身上,淩亂的黑發緊貼俊臉,無數水珠淚珠順著臉龐滑落,他麵如死灰,僵在原地。
炸雷過後,風雨愈發大了。
雁南飛漸漸茫然,目光重回潘叔身軀,風雨吹來,洗淨了潘叔臉上凝固血液。原貌複然,卻沒了生機,痛楚傷心再度襲上心頭。
然後,他直起身子,用自己的身軀為潘叔遮風擋雨,不讓冰冷的雨點再次觸碰到他的身子。
“轟”
閃電光芒四射,一聲炸雷,當頭而響,震顫天地,似是雷神為潘叔的慘死發怒。
“啊……為什麼……?”雁南飛撕聲迎空喊叫,有絕望,有傷痛,有憤恨。
不知過了多久,雨停雲收,灰蒙散去,一道夕陽紅光從烏雲裏掙脫而出,灑向人間。
山腳下,草木叢生,一片綠茵,此刻卻死屍如山累落在這裏。見到這麼多的屍體,常人本應該害怕,但有一個人卻不害怕。
在死屍旁,泥土不斷飛起落下,泥土之多已形成一座土山。土山方圓,中心內陷成坑。拉近一看,雁南飛正揮動鋤頭刨挖土坑。每揮一下手中鋤具,汗如雨下,他已經挖了整整一天,不知疲倦,也從未停下,仿如機器不眠不休,不吃不喝。
墳坑六尺之深,平整好坑底泥土,雁南飛躍出深坑,走到屍體麵前鞠躬緬懷。隨後輕輕抱起村民屍體放入坑中。
暮色暗淡,殘陽如血,餘暉冰冷侵入寒骨。
陣陣微風,卻吹不散雁南飛心中過往的回憶,熟悉的背影從他眼前一一閃過,那些重要的身影漸漸拉長遠去,直至雁南飛看不見他們足跡。
腦中的影,是心中的痛。眼淚不住的冒出眼眶,像斷了線的珍珠,滾下臉頰。
世情薄,人情惡。
無處話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