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瑪雙身子,心緒不穩定,想到哪裏便是哪裏。即刻派人去京城吐蕃使館問詢家鄉和親人事宜,得來的消息便是秦五嶽秦將軍進軍神速。吐蕃境內大部分範圍都已經安定下來,隻有些小股作亂分子負隅頑抗。多瑪皇子不用擔心,這些魑魅魍魎在皇女次仁鄧珠麵前都不夠看,相信很快就可以蕩平賊寇。這消息是經了蔡府老爺過濾後才傳進來的,姬盂便是再不喜歡多瑪,這也是他的女婿、孫子孫女的親爹。蔡玉琦雖沒有特別托付他照看多瑪,這點小事他還是會照料一二的。
如今蔡玉琦去了海外,多瑪和姬盂當初一般,也是獨個男子在京城生孩子。姬盂由己推人,對他倒比原先好許多。這麼著一轉折,為了安定多瑪情緒,報喜不報憂,便把其中多瑪的姑姑和妹妹失蹤的消息隱瞞了下去。奈何有些事是天注定,人力不可逆轉。多瑪早先便考慮過,自己那位得過喇嘛賜福的異父姐姐鄧珠,可能是最後的贏家。如今聽到的消息果然印證,便不由地想到了另一個他更掛心的人,他的同父親妹子紮西達瓦。
他的親妹也是讚普最小的女兒,父憑女貴,女憑父貴。達瓦在繼承權上比鄧珠優先,就是此刻年紀小了些。國中動蕩,恐立幼女不足以服眾。
但如果讚普母皇真的選擇了鄧珠作為繼位者,達瓦不免處境尷尬。多瑪再過月餘便要臨盆,正是父性大發的時候。心說實在不成把達瓦接來大順,把妹妹當閨女養著也成。大順這麼大地方,又有嫂子蔡玉琦照看,怎麼著也不會委屈了達瓦。他這已經是退一步的想法,卻沒料到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達瓦和絡登一道,失蹤了。
姬盂堵不完世人的嘴,多瑪驚聞這個消息後,情緒起伏波動。不一時,就出現早產的症狀。姬盂也顧不得麵子,把往日和這小子的恩怨全放下。同為男子大都明白,生孩子就是要過鬼門關。蔡婆子和熊鳴最後一個也沒出成海,熊鳴不消說,她被王夏氏的事耽擱下來,老大年紀帶著同樣垂垂老矣的師弟私奔去了。蔡婆子則是被蔡玉琦動之以曉之以理勸了下來,理由也是現成的。除了蔡婆子,天下再沒旁人值得蔡玉琦把老爹和一大家子人托付出去。蔡婆子身受蔡家老少三代的信任,聽了蔡玉琦的懇切之言,自己也感動的流眼淚,最終留了下來。
此刻危機,蔡婆子真是當了大用。姬盂忙著去照顧多瑪,其餘事都交托給蔡婆子。
翁婿倆似乎是頭一回這麼親近。多瑪滿頭冷汗躺在產床上,姬盂也不曉得自己能做啥,便拉著多瑪的手不放開。長皇子全忘記自己當初是怎麼生出蔡玉琦的,隻覺得從旁觀的角度出發,看別個男子生孩子真是一樁可怕的事。多瑪到了這個時候也怕起來,他怕沒命,更怕失去孩兒,心裏還掛念遠方的親人和愛人。這府裏最尊貴的大小兩個男子,便這樣手緊緊攥在一處,兩雙淚眼四目相望。
姬盂道:“好孩子,往日是我不對。這麼大年紀還鬧脾氣,和你一個背井離鄉的小孩子斤斤計較。”多瑪生父已逝,如今妹子不知下落。聽說讚普母皇情形不大好,托付終身的蔡玉琦更是相隔千萬裏。因此倍感淒涼,姬盂抓著他的手上傳來的一點點溫度,顯得彌足珍貴。聽了嶽父這告解的話,多瑪動了情,哽咽道:“快別說了,嫁到蔡家,我便是您老人家的兒子。隻求父親一件事,若是我有個好歹,請照看好我的孩兒。”
姬盂聽得鼻子酸楚,眼淚止不住湧出,嘴裏佯怒道:“你這孩子,怎麼能說這樣喪氣的話,我不許你有事。你妹子那事,我叫人瞞著你,就是怕你擔心。你可要好好的,等你好起來,我叫陛下派人幫你找去。”多瑪眼睛也濕了一片,喃喃道:“我知道……好爹爹,我身上疼,心裏怕的很。”
姬盂一聽這話,看看多瑪被冷汗打濕的臉龐,白白的巴掌大一點。心裏歎氣,終歸還是個孩子。於是愈發憐惜多瑪,真個是握著他的手一直陪護在床邊。折騰了一晚,次日多瑪又疼了一個上午,午後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