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大郎到京城時,不管是往東瀛去的,還是往海外去的人馬,都已開拔。事後秦小豬才聽說不光是席驢兒,田沙河也跟著去了東瀛。姬圭一行說是出使援助扶桑國主,其實實情就是去趁著東瀛內亂,把水攪渾從中得些好處。若是姬圭有這能耐,把島國全盤吞下也是女帝默許的。是以三皇女去時神采飛揚,意氣風發。手下那些如狼似虎悍將為的功勳,個個摩拳擦掌,想要有番作為。
因為有皇女領銜,又是帶著皇命國書前往。她們這支隊伍比王家那夥規格等級高得多,動用的人手船隻都是選了又選。王家跟在後麵不敢爭鋒,隻能撿她們剩下的人組隊。即便這樣不挑剔,因著出海口都選在了青龍鎮,一時想找到合適人手也是不大容易。
沈茂德更名錢守拙,帶著小丫頭去應征點。黃花魚單槍匹馬一個人,年輕有把子力氣,水性極佳,到地頭就被錄用了。沈茂德的優勢是能寫會算,是個難得不嬌慣的讀書人。又有相關工作經驗,正可以到船上做賬房。缺點與優點一般明顯,她帶著個小娃娃。這娃娃雖然已經有幾歲大,也已經記事不折騰人。可誰聽說過,出門闖蕩還帶著個小孩兒的。
於是沈茂德就被晾在了一邊,幫中姊妹已經安然混進去好幾撥,二幫主卻被陷在這裏沒奈何。
黃花魚等人回頭找沈茂德會合,見狀不禁有些著急。就有人提議,阿箐身量小。可以偷偷把她先藏到船上去,而後二當家自己獨個混上來便容易了。想來也隻有這麼個法子,便依計行事。幾人到了海邊準備上船,卻見王家的大船一艘接著一艘排列在港口附近,招募的人都按照領的號牌依次往上去。沈茂德想到自己和阿箐有可能會上不同的船,心裏便是一沉。
沈茂德拉著阿箐在海邊漫步,甚至想到了出海計劃破產,自己沒奈何隻能搭乘海賊的船出海的情況。隻是在那種烏七八糟的船上,自己無礙,小丫頭的處境卻是不妙。就在這時,遠處幾人騎馬趕車過來。當頭一人身上著白衣,在海邊燦爛的陽光下白花花一團。沈茂德隻看了一眼,便調轉身子不再看她們,繼續思量下一步對策。不一時聽到馬蹄聲到了身後,那個白衣人竟拐個彎,往她這邊來了。
沈茂德吃了一驚,回頭細看來人。不看還罷了,一看真個是瞠目結舌,心肝都要從腔子裏跳出來。
那人不是別個,正是她為數不多的舊相識之一夏典。夏典以往不愛白衣,她說服父親吃了假死藥,外間都道王夏氏是真個沒了。夏典不好為沒死的父親帶孝,便穿了身白衣充數。不想今日在此見到個意料之外的人,沈茂德的遭遇她從秦八角口中多少聽說過一些。
竇大碗在沈茂德“死後”的義舉,也傳到了夏典耳中。她和沈茂德的這位夫郎打過交道,對竇大碗所為頗有些感慨。又可惜好朋友沈茂德,這樣一位堪稱絕世天才的人物,竟然這樣無端毀於庸人之手。
她也說不清沈茂德之死到底該歸罪與誰,總歸是時運不濟。為此她還找秦八角吃酒,唏噓說了些人生渺小短暫的喪氣話。彼時可是未曾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二人還能在人世再見二回麵。夏典藝高人膽大,也不擔心沈茂德是人是鬼。下馬走近前,見沈茂德臉上添了不少風霜。年紀輕輕,兩鬢竟有些斑白。懷裏抱著的小丫頭,倒是眉眼靈活。看到自己過去,不但不害怕,還對自己笑了。
夏典於是也露出個笑來,喚道:“賢妹,許久不見,可還安好。”
沈茂德緊張了半天,聽到夏典開口說話,心裏突然放下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她是死過幾回的人,還有什麼可怕的。便打了一揖,清淺笑道:“托夏姐姐的福,還算安然活著。怎地姐姐到了此地,也是要出海嗎。”夏典點點頭,她見沈茂德沒死,雖然憔悴,但還是個大活人,心裏著實高興。臉上笑容也真摯,問道:“這就是令愛嗎,竟然長這麼大了。”沈茂德把小丫頭從身後叫過來,讓阿箐給夏典行禮。
阿箐雖是被歹人弄去,過了一段時日的苦日子。萬幸她那會年歲小,被解救出來也早。對別人的善意並沒有就此磨滅,她見夏典朝她笑,便也對著夏典拋出個大笑臉。夏典蹲下身,摸摸阿箐的頭。這個孩子像沈茂德,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看得出是個聰慧的。好生教養,將來必會有所成就。就從懷裏拉出一個錦袋,打開來,裏麵是個白玉雕刻的小馬,上麵蹲著個猴頭。這裏還有個名目,極是吉祥喜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