膏藥錢分析來分析去,漏算一人。席驢兒那封神秘的書信,是寫給她的血親姑姑石胥吏的。信裏先是用親戚的名義和人套近乎,而後又道自家如今交了運氣。在京城裏太女門下混的一官半職,給自己長完臉麵,這才提出托請的事由。一共兩件,頭一件是打聽花三叔的情況,這個老小子也算和她席驢兒有緣。她如今發達了,家裏正缺個老太爺鎮宅,便想把花三叔弄到京城養老。第二件也是頂頂重要的,非姑母不能辦成。
席驢兒覺得自己現下誌得意滿,可以向樊二郎提出那個一直不敢開口的請求,向他提親。石裏胥和她有親戚,算是她的長輩。由石裏胥去幫她辦這事,合情合理。隨書信還有銀錢若幹,用作給花三叔上京城的路費,以及向樊二郎下聘的禮錢。數額不小,席驢兒她們仨從女帝、四皇女和太女手底下,都得了金銀賞賜,拿出這筆錢也不肉疼。再則她如今在京城有了官身,憑著石胥吏小小吏員的身份,巴結她尚且來不及,哪裏敢貪墨她的銀子去。便放心大膽地把書信和銀錢一道,送回鎮上。
石胥吏接到書信,吃了一驚。萬萬沒想到這席驢兒去年倒黴,吃官司進號子,後來又被抓壯丁北上三千裏。真是旦夕禍福,這人居然鹹魚翻身,混到太女府上做官去了。若不是親眼看見銀子和書信,她是無論如何不能相信的。當下也不敢怠慢,借著公幹的名義,去了趟席家村。到了地方才知道,要找的兩個人都不在村裏。花三叔改了嫁,屋子田地現在是他的親外甥女在打理。樊二郎卻是和隔壁的郭二一道出門,連他家的小丫頭錦兒也跟著走了。
再問下去,卻是巧了,這兩撥人都是往京城裏去的。石裏胥便把這些寫了份書信,將席驢兒寄來的銀錢原樣封好,一並請人送回京。不知多少時日過去,席驢兒方才收到消息,曉得兩人去向。
宋蟈蟈如今是個廂兵,她算是其中有些形象風度的。上官為了門麵,便把她提拔做了頭目。到了州郡駐地一時不得閑,寫了書信托人帶去地下縣令衙門。等了又等,全沒消息返回。宋蟈蟈著了急,打報告請假,租了快馬自己下來找人。到縣城後大驚失色,隻見物是人非。衙門還是那個衙門,大人卻是換了一個不相識的。三班多有留用,可惜人馬全被新來的縣官帶著,去下麵四處巡察去了。宋蟈蟈詢問無門,不曉得家中出來什麼變故,心中焦慮。
後衙看門的婆子是新來的,也不讓宋蟈蟈進門。衙內一時茫然不知所措,牽著馬在縣城裏麵亂走。半道上遇到三錢,三錢開始並沒認出宋衙內。兩人打了個照麵走出去老遠,宋蟈蟈方想起適才那個麵熟的是牢頭三錢。這人的親戚是主簿,想來應該知道其中翔實。便轉身追上三錢,求她告知詳情。三錢聽到麵前人自稱是失蹤已久的宋衙內,上下打量好一會。在她臉上找出縣令大人和宋老爺的影子,這才略感詫異笑道:“衙內清減不少。”
宋蟈蟈沒心情和她閑話,直接追問宋縣令一家的去向。三錢不答她的問話,一伸手說道:“拿來。”宋蟈蟈沒反應過來,問道:“什麼?”三錢猥瑣一笑,說道:“三錢銀子。”
衙內在外有了些閱曆,反應也不慢,當即明白三錢這是在向她討要好處。心裏感歎,人情薄如紙。無奈也隻能掏銀子,拿出銀錢得了消息。曉得家中不是遭難出意外,而是母親的仕途有個起色,宋蟈蟈又高興起來。轉念再看三錢,也不那麼麵目可憎了。回去路上還在想,三錢這人其實還算不錯。凡事開口求她隻要三錢銀子,而且事情一定給你辦成,是個實誠人。
得了新地址,宋蟈蟈便馬不停蹄,又往京城寫書信。她那水平考學是不成的,寫信還使得。雖然有時詞不達意,但這都是小節,不提也罷。宋縣令全家無恙,書信投出去,蟈蟈安下心來,又為自己的計劃落空難過。她本打算叫孫大頭教她武藝,現在看,連找人把她從廂兵營弄出去都沒可能。此處也不是宋家宗族所在,縣令一家離開後,宋蟈蟈真個是在此地舉目無親。白日裏和眾廂兵閑磕牙,晚間衙內常常黯然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