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當家和田沙河打了一架打出交情,就拉人去吃好的。老田去了廳堂,才發現哪裏有什麼好東西。真是恁寒磣了一些,不過是一人一大碗清湯寡水的牛肉湯麵。吃到嘴裏才吃出不同來,那麵條全是圓條,如絲般纖細,卻根根勁道。湯水味道也夠味,吃得出牛肉的清香。老田品鑒完畢,兩大碗下肚。拍拍肚皮道,等大頭目得閑,帶著人南下耍玩。她請大夥吃吃水上的美食,也不走遠,就在船上吃流席,一色全是水產。說完,又隨意說了幾樣城裏樓裏的招牌菜,聽得眾人直流口水。
到了這時,大夥交情已經很深了。便叫人收拾了殘羹冷炙,商議動手的事。她們兩邊加起來依舊是人少。不過卻有一樣,馬匹精良。北撤的那夥人雖也是長於馬術的草原人,可惜被大順官兵困頓久了。人尚且沒得吃喝,要到吃馬肉火鍋的地步。馬匹更是隻求能果腹,別談什麼一日幾頓的精料。沒有精細飼料頂著,馬匹的變數就很大。“又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的好事,要等到工業革命,蒸汽機場興起後才有。現在想這般行事,就是白日做夢,說空頭話。
遼人大軍人困馬乏,正是襲擾她們的好時候。大當家的提出,硬打是打不過的,不如玩虛的。老田就問具體怎麼辦,大當家的言道,我們馬匪的本事就是來去如風。幾個人各自領一路人馬過去,衝擊她們的隊伍,短兵接上打過三五招就走。一撥接一撥,她們不曉得我等虛實,必會心生恐懼。一亂陣腳,我們就更好辦事了。
墩子道:“既然這樣打算,可要尋個好地勢。”她不愧是馬匪出身,已經順著大當家的思路,想到了具體的執行問題。二當家道:“姐們好些都是這裏土生土長的,外來的也在這裏混過不少時日,不認識路的早全都沒了。”說完,幾個馬匪和墩子都嘿嘿笑起來。在場隻有跑水路的田沙河、嘯聚山林的義軍首領不曉得就裏,馬匪們心裏已經有成算了。墩子猜測了下,大致就是那麼幾個地方。這種不言而喻的感覺,拉近了她和舊日幫眾的心裏距離。
她們阻擊遼人的目的,不過就是想討些便宜。這一觸即走的方案,正是運用了己方的優勢和敵方的劣勢。擾得遼人肝火大動,卻沒得好腳力和她們纏鬥。若是有人不服氣,真的騎著馬匹追趕,那也很好。大夥把人帶得遠了再群起攻之,定然叫她們有來無回。
大夥說罷,略事休息,看看外間已經是響午。幾個首領吃湯麵時,也給姑娘丫頭們都拿了炊餅幹饃。夾上牛羊肉吃著,一人又盛了碗羊雜碎湯。都沒喝酒,大當家的說了,白的紅的黃的都預備好了,隻等大夥回來表功時暢飲。眾人聞聽此言,個個撫掌稱善。就牽了馬匹準備出門,臨行前,義軍首領想起一事,問道:“畜欄那些是牛吧。”二當家的聞言看過去,見是說她們前段時日從西夏弄來的犛牛群。便點了點頭,頗有些得意道:“那是犛牛,從西夏人手裏的得來的。她們也不是什麼好來曆,是趁著吐蕃動亂,從土司手裏強搶來的。”
首領不管她後麵羅裏吧嗦那一串,向著大當家一拱手道:“大當家的,在下有一計獻上。”大當家記得剛才墩子介紹時,說過這人也是個首領,卻不大把她放在眼裏。這人比她自己矮小一頭,和老田的彪悍比起來,更像是個書生。大當家的印象裏,還沒哪個書生做了土匪能活得長久,因此便對這個群體有些輕視小看。這會打也打過,計劃也已定好。臨出發這人突然站出來,說有個主意要說,大當家的頗有些不以為然,但還是願意聽一聽。
就請她道來,義軍首領看出大當家的態度,也不以之為忤,笑道:“我隻說三個字,眾姊妹就都曉得了。”大夥聽她這麼說,才算是有些趣味。田沙河催促她道:“莫要賣關子,快說,說得不好,老田就揍你。”她這話一出口,義軍裏都向她怒目而視。早先闖去營房的那個魯莽丫頭,更是氣得破口大罵。義軍首領止住這些人,笑眯眯,果然隻說了三個字,“火牛陣”。
火牛陣相傳為春秋戰國齊將田單所創,其人“於夜間用牛千餘頭,牛角上縛上兵刃,尾上縛葦灌油,以火點燃,猛衝燕軍,並以五千勇士隨後衝殺”,終是大敗燕軍,殺敵無數。據說後來,這位將軍便依仗一戰之威,連克七十餘城。但是火牛陣的真實性令人懷疑,後世如此行事的無一不是失敗收場。牲畜怕火,被明火驚嚇的牛群,不會衝擊敵營,反而在原地亂撞,造成己方傷亡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