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姑風濕發作起來,根本行動不得。如今官差要她去聽差遣,隻得叫祥月去了。臨走前,細細叮囑徒弟:不許哭不許胡亂說話,大人們說什麼就做什麼,老實做事。祥月都一一記下,這才不舍地離了師傅,去到後院見縣尉和孫大頭。
走出屋子竟見沈秀才也被人捆了,和那些送年貨的香客捆作一處。沈秀才被打青鼻臉,口中不住哀嚎:“冤枉啊,我是秀才,你們怎麼可以捆我。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你們這些人,真是無禮之極,無禮之極。”沈茂德說的義憤填膺,隻換來看守的兵丁們嬉笑不已。
兵丁衝進來時,沈茂德是和馬大魚一處的,和大盜有交情的能是什麼好人。不過也是賊,一個賊還大談什麼無禮有禮的,豈不叫人好笑。
祥月想上前為沈茂德分說,想起師傅說不要胡亂說話,又看見地上血跡未幹,原本到口的話也縮了回去。祥月縮腦縮腦去見大人們,縣尉問她廟祝何在,祥月照實回答了。縣尉一聽隻得一個小丫頭,這能頂什麼事。孫大頭便叫幾個衙役和她同去,就拿馬大魚的年貨給眾人準備吃食。
交代完祥月這些事,二人又點了人回去報知縣令,安排夜間值守。把抓住的賊在後院當院,圍著香爐密密匝匝捆了,責令兵丁嚴加看守。晚間茶飯還沒到口,就看到天邊不自然地亮起一大片。
不久就聽到外間一片鬼哭狼嚎,嘈雜聲中,隻聽清楚一句:“南巷走水,救人啊!”
孫大頭看看縣尉,要不要去救,縣尉搖搖頭,隻恐有詐。
縣尉的擔心不是多餘的,這場火便是馬大魚和螺螄殼所為。馬大魚叫螺螄殼防火,自己放出暗記,通知附近的同道和幫眾趕來:馬大魚在此,江湖救急則個。
是夜,因先前下過雨,四處都是濕的,這場火必不是意外燒起的。燒開後,又是濃煙又是火光,人在其中就跟沒頭蒼蠅一般不辨東南西北,財物損失不知凡幾。鎮上的潑皮無賴被宋縣令肅清一空,看似好事。然事有利弊,不可單說一麵。也正是因著本地的混混們都被打跑,外間的三教九流窺得空隙,又填了進來。
其中不乏親善馬大魚的,一時間許多賊捏到一處,力量也頗為可觀。孫大頭和縣尉親自領了人看守院中的賊,連飯食也是一個吃了回來蹲守,另一個再去。亥時火光起,戌時消息馬大魚的消息已經傳到了他處,賊人們從四麵八方彙聚而來。
人多消息自然沒法隱密,最後連蔡玉琦也曉得,宋縣令治下要出大事了。那些賊逢到災年愈加猖狂,平日不敢做的事,現在都一窩蜂搶著去做。開始消息傳出來,還隻是“去給老魚幫忙,她馬大魚日後必有答謝”,後來不知怎地就成了“組團洗劫小鎮上的大戶”。
蔡玉琦昨夜時間都花在路上;今天午後擔心落雨成災,想不到晚間也不得休息,還要徹夜波。如今江南重責全擔在她一人肩上,好在她年富力強,經得起疲累。便親自打點起人馬,和熊鳴一道往鎮上馳援。
縣尉派人聯係本地保甲,不是說派人去援助救火維持治安。反倒要萬一城隍廟有事,叫她們派出人手來幫著守住賊人。曹裏得了這話正一臉為難,她家宅子也在南巷,這小風吹下去,不一會火就要燒到她家正房了。多說無益,反正裏正不答應也得答應。她把自家交給後院男子,自己領著幾個女兒,招呼胥吏組織一眾幫工鄰裏,救火的救火、巡察的巡察。
從頭到尾,縣尉和孫大頭真個是見死不救。隻守住城隍廟內外,不放人出來也不叫人進去。馬大魚隱在暗處,見此情形,恨得牙根癢癢。可這還不算完,被馬大魚召來的那些人,一時無事,果真就開始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