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多天的旅途,裔刖終於回到了府邸之內。府內的人早便已經備好熱水,等待他去沐浴。
所有人都知道太傅有這樣一個習慣,那便是自打外頭回來必定是要沐浴的。
待他沐浴完畢,才想起來這麼些天來,光是忙著自己那頭的事,早日讓疏離回來也不知道是做了什麼,便趕緊去找疏離。
不帶著管夫出門,說是讓他看著離幽,但還是擔心他的心裏會有什麼想法,便讓疏離早日回來,就當作是陪伴。可當他看到疏離的時候,卻打破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看來,讓疏離先回來並沒有達到什麼效果。
“疏離。”
疏離回頭看了看他,笑道:“師父回來了。”
裔刖點了點頭:“管夫可有怎麼樣了?”
疏離低下了頭,道:“管夫他……謹遵師父的命令,並沒有出過府邸。”
裔刖一聽,便知道發生了什麼。疏離這孩子,打小便跟在自己的身邊,說回來便是一同長大的。盡管他能力很好,做事很盡職,但與人交往的同時終歸是過於禮貌疏遠。與他人到沒什麼關係,但他一直便是如此,就算是對管夫也是沒有例外的,偶爾能夠開幾句玩笑已經算是很不容易了。
“管夫與你不同,終是半路將他就下來的,且他經曆過世事,總是會有許多不同的見解。若是你們有什麼嫌隙,你莫要責怪他。”
疏離輕輕地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兒,道:“恐怕我與管夫之間,並不止是這麼一點點的差別。但師父放心,他是我的師弟。”
裔刖看了看他,點點頭便離去。
師兄弟之間的結,並不容易解開;但他們師兄弟向來團結,若是有什麼危險的情況,兩人相互照應還是沒有問題的。
仿若想到了從前的事,裔刖的神情變得愈加飄忽。
……………………
十七年前。
裔刖不過八歲,對收養自己的師父已經沒有了抵抗情緒。而這還得多虧了師兄:斧鉞。
斧鉞年長他五歲,他被收養之際斧鉞便已經是師父的弟子,對他的到來,斧鉞表示的是歡迎。
初來之時,他非常抵抗師父,一度鬧著要回去,回到自己的家鄉去。師父到沒有什麼表示,一直都是隨著他哭鬧,待他累了便讓他睡覺,餓了便給他吃的,除此之外兩人並沒有過多的交流。
後來便漸漸地不再哭鬧,但抵抗的情緒依舊存在。他最常做的一件事,便是常常坐在門口的石凳上,然後一句話都不說,看著天空發呆。他知道自己對於這個世界來說,是一個異類,所以寧願不說話。
斧鉞是個不安分的性子,好容易來了一個同齡的夥伴,又怎能放過擁有一個小跟班的機會?這個年紀的孩子往往都是這樣的,小的孩子喜歡同大的孩子玩耍。
可這個弟弟偏是不買賬,不論自己是拿著自己最為珍視的彈弓還是師父賜予的一柄短刀,都不能打動他。
可或許是時間久了,漸漸地他對自己的東西開始感興趣,之後便慢慢地開始與他接近,會開始與他玩鬧,可依舊不理睬師父。師父到也不急,隻是會叮囑他一句:不可胡鬧。
兩個年紀相仿的孩子,又怎能不胡鬧?但奈何斧鉞是個那麼膽大妄為的個性,終是有個人能夠製住他,那便是師父。師父平日不怎麼言語,但不知為何,斧鉞就是很怕他。因此,兩人即便是胡鬧,也不會鬧出多大的禍事來。
而裔刖自己,對這個長輩的抵觸也不知是打哪兒來的,一直都不願喊他師父。
直到那天。
一次,師父將他叫進屋子裏談話。斧鉞也不知發生了什麼,縱使是擔心小師弟,也不敢違背師父的意思,隻得在外頭焦急地等待。
天色越來越晚,斧鉞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道是從師父的房裏出來後,他便聽話了。從前那個與自己耍鬧的那個男孩突然不見,仿佛是在與師父談話的一瞬間,他便穿上了一件成人外衣,從此便是那個性格成熟穩重,溫文儒雅的裔刖,而不是那個對這裏的一切都是莫名地抵觸的男孩。
就是這麼地突然。斧鉞感到措手不及,也突然有了一種深深的觸痛,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隻道是裔刖離自己越來越遠。
直到自己二十那年,背棄了師門。猶記得那時的裔刖不過十五,卻已經以一副大人的模樣。他知道自己即將離開,隻是站在門口看著他,道:“你這番便是要走了?”
斧鉞背起行李:“你若是想告訴師父,去便是。”
裔刖站著沒動,眼中有著一絲的落寞:“我不會。因為師父總會發現的。”
斧鉞歎了一口氣:“你總是這般。不論如何,今日我走了,便不會再回來,你好自珍重。”
說罷,一瞬間便消失了。斧鉞的輕功好上他好幾倍。
裔刖看著空蕩蕩的房間,靜靜地站了一會兒,便走過去吹熄了燭火。
斧鉞的房間變得淒冷。
自此,那間房間便再也沒有被打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