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焉仍在猶豫,這一步棋是進是退,是堅守是放棄,都是折磨人的謎題,讓人輾轉反側日夜難安。
但這廂他問過了春山,內堂中景辭也正巧拉著半夏說話,其實都是一個樣,他以為自己不說,景辭便都蒙在鼓裏,但她心裏頭敞亮,明白這京城是非之地再不能久留,她與他遲早要走,分別不過是江南與南洋之選。
從前守在一處的還有白蘇桂心與忍冬,大家夥自小伴著一塊長大,說起話來也熱熱鬧鬧,如今隻剩半夏一個,可憐還丟了一隻手,她自己仍是笑笑鬧鬧的性子,看起來似乎沒變,但景辭心裏知道,大劫大難過後,人生就此翻篇,不要說失去左手的半夏,就是她自己,也已經與往日不同了。
景辭手裏撥弄著一隻未完工的朱紅劍穗,輕聲細語地與半夏交心,先是閑聊一段生活瑣事,漸漸就由她往正題上引,“不知是不是有了孩子的緣故,這段日子總是喜歡回憶小時候的事情,想來想去,還是沒長大的時候最快活,那個時候吵吵鬧鬧的,大家夥都在……倒不像現在,也太安靜了些……”
“您就甭瞎琢磨了,養好胎是正事兒,等小主子一落地,您還怕安靜呀?隻怕是吵得沒個能消停的時候!”
景辭低頭看了看還沒外凸的肚子,長長吐出一口氣來說:“還早著呢……”
半夏道:“日子過起來就快了,一眨眼功夫,小主子就成了大人,奴婢呢……也就老掉牙咯……”
景辭道:“那時候你不也該是子孫滿堂頤養天年了?”
半夏低頭繼續手上的活計,好半天才悶聲咕噥一句,“奴婢不敢,奴婢這輩子都不嫁人了,就守著郡主,噢,錯了,是夫人。”
“胡說!”景辭放下劍穗,專心同她說話,“你還能真的一輩子不嫁人不成?”
半夏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賴皮樣兒,小聲嘀咕,“就奴婢現在這樣子,哪還能想著嫁人呢,橫豎就跟著郡主,您上哪兒奴婢上哪兒,可別想著甩開了奴婢一個人逍遙快活去。”
“我看你說話是越發的沒大沒小了,沒了白蘇在,你得意了不是……”話說出口才知傷透,兩個人對視一眼,又紛紛沉默下來,等自鳴鍾滴答滴答數上許久,才聽景辭長長歎一口氣,緩緩說,“我也是,說話口沒遮攔的。”
半夏道:“奴婢跟春山那小子打聽過,派出去的人都好幾撥了,還是沒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