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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在哪個曾經一群戴著眼鏡的老師開會商討如何“批鬥”蔣秋豔這個優等生的辦公室。
不過這次的情況也從原來的批鬥變成了嘉獎。
同學們都在父母的陪同下拿著成績單已經早早離開。唯獨蔣秋豔被扣了下來。
這讓白天本就沉浸在王仙一反常態恐懼中的蔣秋豔越發感到恐慌。
“啊,秋豔,你媽媽沒來嗎?”
“你這次的成績很好,當然,平時也不錯。市重點應該沒問題。”
“待會我打電話給你媽媽看,看看她有什麼想法。幫你打電話問問看。市重點穩不穩。
當然其他的你不用擔心。老師會幫你想想辦法的 。”
說話的是年級教導主任。
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理著平頭的清瘦中年男人。大郭三,是學生們給他的外號。
對於當時的蔣秋豔來說。“市重點”這幾個學校前綴字樣於自己內心其實是沒有多大概念的。當然,以至於後來高考畢業了該如何選擇什麼樣的專業,蔣秋豔也是沒有概念的。
不過好在那天她回家的時候心情是好的,頭也是高昂的。兜裏揣著用王仙給的兩張五毛錢買的兩包辣條。一包吃了剩一半另一包還沒有開封。
走在街上像一隻跛腳的鴨子。
跨入家門。王仙還是坐在原來那個自己勞累過度從而導致離火塘太近而被燒的發黑但依舊可以使用的馬紮上。低著頭埋在雙腿之間用撿來的樹枝撥弄著火塘。
火塘裏荔枝樹燃燒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
蔣秋豔摸到王仙身後,後者也未曾察覺。
直到蔣秋豔一拍肩膀。以為自己母親會像之前一樣被嚇一跳然後咋咋呼呼的扭頭就罵....
王仙也隻是慢慢轉過頭。火光映照之中,眼角和麵龐之下還有兩行淺淺的淚痕垂掛。
蔣秋豔好奇發問。“媽媽你怎麼了。”
原以為回到家母親會因為自己的好成績而感到驕傲或者開心。
而王仙隻是摸了摸蔣秋豔頭答到:“煙太嗆人,熏出眼淚了。”
記憶到此為止。
眼中逐漸朦朧,冊子和其上寫著的“華中女子師範大學錄取通知書”字樣也被淚水所漾開。
那是王仙的大學錄取通知書。
80年代的錄取通知書。
以前小時候那老女人就經常會恐嚇蔣秋豔。
“給老娘好好讀書,要是連他媽的破大學都考不上,老娘就殺了你!”
而每到這個時候。蔣秋豔總不服氣那鼻孔瞪著老女人“你這是不尊重我的個人想法!憑什麼你做不到的事情要強迫我來做到!?你這是不負責!”
而老女人也不生氣。隻是在蔣秋豔大腿上扭了一把
“我做不到你也要做到!再說了,以前我們那會讀書多辛苦,得爬好幾座大山。一天才吃一頓飯。要是有你這條件,老娘連研究生都不在話下。”
蔣秋豔說:“你放屁,你這一看就是不會讀書的人,每天手上皺巴巴的,給我洗臉我都覺得膈應!”
“而且知識分子,哪有你這樣凶巴巴的?....”
也是在那一瞬間。冥冥之中蔣秋豔感覺有一雙手在背後推了自己一把,眼淚再次撲簌簌的流了下來。
不是悲傷需要發泄的流淚,也不是壓力太大想要釋放的流淚。是對自己言行感到懊惱的流淚。
是後悔,愧疚。
摩挲著錄取通知書。蔣秋豔開始後知後覺的明白弟弟那“愚蠢又消極的言論”。
且想到今天飯桌上的所作所為。仿佛自己才是那個無知,愚蠢又自以為是憤怒的小醜。
“或許蔣秋頌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蔣秋豔心中暗暗回想自己弟弟的舉止得出了結論。
心裏越發的羞恥了起來。
有一種被人戴上頭套,扒光了全身衣服直接扔到大街上。但因為自己雙手捆綁嘴巴被捂住所以無能為力的羞恥。
蔣秋豔慌忙把通知書藏好。
就像隻要按照物歸原樣藏好一切就都沒有發生一樣。
想要去找弟弟道歉。飯店卻是打烊了。
而蔣秋豔則在內心極度羞恥,慚愧中逃也似的慌忙回省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