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手氣剛有好轉,被你這麼一洗,怕又要倒黴囉!”海生說道,即便是鄰居,也不給二嬸一點麵子。海生綽號臭手,和真名相比,綽號的使用量更高,以至於人們已忘了他的真名。
“呸!呸!你的唾沫髒死了!真讓人惡心!”林書記的堂弟更不給麵子,他一邊說一邊狠狠地擦著臉。
見劉二嬸走近,治保主任劉文軍則趕蒼蠅似的揮揮手,恰到好處地將她擋在了安全距離外。聰明鬼就是聰明,總能防患於未然。
更多的人則選擇用手抹臉,退到一旁哼一聲,以示抗議。
二嬸不傻,她當然知道人家討厭她,但她並不顧忌。
短短幾天,村長莊無悲已被洗了N次臉。
劉二嬸承認,這個戴著近視眼鏡的村長是所有被洗者中最斯文、最有修養的一個,他不但不罵她,還表現出對長輩應有的禮貌。對於唾沫,他有自己獨特的處理方法:轉過身去取下近視眼鏡,用紙巾或衣角擦幹淨,然後再擦臉。
事情要從三天前說起。那是一個晴朗的午後,一位年輕的外地女子來二嬸家租房子,剛走進院子,就被箭一般衝出來的狗咬住了腿肚子。
咬她的是一條黃色的土狗。都說為母則剛,看來狗也如此,因為它一天前剛產下四隻幼崽崽。
被咬的女子不由得大喊大叫,但初為狗母的母狗不為所動,依然咬住她不放。
劉二嬸聞聲趕來,一番嗬斥後,母狗才夾著尾巴鑽進狗窩。
驚魂未定的女子撩起褲管,隻見雪白的腿肚子上留下了幾個深深的牙印,還流著血。
狂犬疫苗是一定要打的。按理,醫藥費得由狗主人承擔,但劉二嬸說啥也不同意,在她看來,狗沒有走出自家院子,咬了人就不必賠償。
女子自然不依,雖是第一次出遠門,維權意識卻很強,她流著淚流說道:“我來租房子是給你送錢來的,現在倒好,憑白無辜地被狗咬了,受了痛苦和驚嚇不說,連疫苗錢和誤工費都不肯出,世上哪有這個道理?”
交涉無果,女子找到了村裏。在老家,發生矛盾糾紛都由村裏解決,出門在外,她同樣相信村長會給她主持公道。
照理,這事歸分管治安、調解的治保主任管,但治保主任劉文軍下午照例不在,事情照例落到了村長莊無悲頭上。
二嬸家離無悲家不遠,平時見麵雙方都會打招呼,關係還算融洽。對於這次調解,無悲覺得應該不會有問題,第一,二嬸是看著自己長大的,會給麵子;第二,錢的數目不大,比較容易解決;第三,女子在她家被咬,事實清楚,不由得她不承認。
來到劉二嬸家,無悲把她拉到一邊,說:“二嬸,我已經和她談好了,誤工費什麼的都免了,你就出三百塊錢醫藥費。”
但二嬸不肯。
“二嬸,三百塊錢真的不多,她受了傷就得打狂犬疫苗,還得打三針,也就是說要往醫院跑三次,合起來得耽誤一天半時間。出門在外不容易,你就鬆鬆手吧”。無悲懇求道。
“說別說是三百,就是三分我也不會賠!”劉二嬸並不買賬,她走到無悲對麵,雙手叉腰──她習慣於雙手叉腰,以增強說話的力度。“你還是我們的村長嗎?我們選你難道是讓你吃裏扒外、為外地人說話的嗎?什麼出門在外不容易,呸!”
隨著“呸”的一聲響起,無悲被大大地洗了個臉,但莊村長依然耐著性子,動之以情、曉之以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