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示弱(2 / 2)

謗書盈篋不複辯,脫身來看江南山。

長江滾滾蛟龍怒,扁舟此去何當還?

大梁城裏定相見,玉川破屋應數間。

讀完了這首七言詩,柳懷阡早已眼眶濕潤。一首詩勝過千字文,柳懷阡清楚,大父已經同意他去戰場。

柳懷阡用手抹了把眼淚:“賦哥,等處理好琊溪的事情後,我就要去戰場了。”

周賦卻沒有想象中欣喜,他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然後拿起衣服給柳懷阡一件件穿了起來。

柳懷阡看著他,不知為何突然緊張起來,等周賦給自己也穿好衣服才問:“你今天為什麼去找歐陽存和嚴啟?”

周賦沒有立刻回答他,走過去坐在圓桌旁:“琊溪的事情很棘手。”

聽到這句話,柳懷阡也連忙過去坐在周賦身旁:“我給朝廷上的折子,你看到了?”

周賦為他倒了杯水,遞到他麵前,柳懷阡顧不得口渴,繼續追問:“看到了沒有?”

周賦的神情變得嚴肅,這才說:“兩個月前,因為沒有收到你的信,我向梅大人請了休憩,一個人前往貴州。大約十二天前我就已經到貴州,在驛站時被興義知府王新菏的人攔住,他們手裏有皇上的手諭,還有你那份奏折的抄本。”

“皇上手諭?”柳懷阡一驚,沒想到這件事竟然驚動了皇上。

周賦:“你的奏折到了司禮監,被掌印太監劉鯨拿去呈給了皇上,皇上便寫下手諭,要內閣嚴查此案。”

柳懷阡不自覺地攥緊了手,周賦繼續:“內閣應聖旨,給我和王新菏指派了差事,正是審理此案。我是副審官,王新菏是主審官。今日上午你在門房等候時,我們已經命人將歐陽存和嚴啟看押在牢房裏,明日正式提審。”

柳懷阡聽罷立刻站起身:“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如果你是此案的副審官,我作為參奏之人,今日就不該與你私下會麵。”

周賦:“沒有什麼差別,我與你交好,這件事內閣在指派我時就已經清楚。”

柳懷阡急劇地思索了一會兒:“我有些糊塗了,指派一個與參奏之人交好的人,不是明擺著傾向於相信奏折中所言嗎?”

周賦定定看著他,點了點頭。

柳懷阡:“可歐陽存和嚴啟都是梅大人的人,他們為什麼派你來,你不也是梅大人的門生?”

周賦:“是梅大人上疏舉薦我審查此案的。那位興義知府王新菏,是高閣老舉薦的。”

柳懷阡終於反應過來,梅仲一派周賦來是為了表態,表自己不會包庇同黨的態。

內閣一定是先指派了王新菏,王新菏是高培印的人,高黨的人自然會想方設法治歐陽存和嚴啟的罪。

可如果主審官與副審官都是高黨的人,那在明麵上便躲不過“有失公允”的指摘,所以梅仲一才獲權推薦一人共同審案。

周賦本來是要來掣高黨肘的,可他作為與柳懷阡交好之人,懷有私情,本身就傾向於相信參奏之辭,也就是和高黨一樣想坐實歐陽存和嚴啟的罪。

那麼梅仲一派周賦來,就頗有種向高黨示弱的意味。

柳懷阡這時才意識到自己那一封奏折將梅仲一逼到了何種難堪的地步。

“梅大人知道琊溪七年前發生的事情嗎?”

周賦:“你在南京牢裏時我調查過琊溪,七年前琊溪山洪隻在奏疏中報了天災,朝廷撥了賑災糧,此外再沒有關於這件事的蛛絲馬跡,所以我傾向於歐陽存隱瞞了整個朝廷,包括梅大人。”

柳懷阡:“既然如此,身正不怕影子斜,該怎麼查就怎麼查。”

周賦皺眉點了點頭,事情恐怕沒有柳懷阡說得那麼簡單。他將憂慮藏起來,神情盡可能舒展,以安慰的口吻說:“你不要擔心,隻是這幾日不要再隨意走動了,就待在我這裏。”

柳懷阡:“我可以去旁聽審訊嗎?”

周賦猶豫了一會兒:“你是參奏之人,不能旁聽,我回來後將審訊過程講給你。”

“好,你一定把所有細節都講給我。”

周賦撫上他的臉頰:“當然,好壞與否,我不會對你有絲毫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