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我尚未瞅清他麵容,揚手便是一發鐵丸。
擊中的卻是虛影,此際,在我視線中出現一道怪異的景象,竟然同時有三個白衣僧朝這邊撲過來,每個都是麵容模糊,但一個比一個離得更近!
駭然間,我片刻也不敢逗留,抱著霍錦兒向林間深處疾逃,我甚至不敢施展遁地術,擔心凝功沉入的片刻,遭受敵人攻擊。
我在林木間迅速竄閃,踏足之處,被我默運心法,地麵或升或或陷,不斷布置障礙陷阱,而白衣僧身影時高時低,避開土障之餘,速度毫未見緩。
我當即放棄大耗功力的土術,回身發丸阻敵,白衣僧不時換位躲閃,亦回射佛珠反擊,但聞“咻!”、“哧!”聲不絕,林間不斷有致命的丸珠穿射,我前方受殃及的樹木或折斷傾倒或碎裂飛空,連丈高大樹也不能幸免,殘枝斷樹,傾毀無數。
我心下一震,以飛珠之勢,理當像我的鐵丸一般洞穿樹幹,為何受了佛珠的大樹幹,卻被擊碎斷裂?
當是佛珠之勁,觸物發散之故!
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我憂急在心,低頭瞥了一眼懷中霍錦兒,隻見她雙目緊閉,氣息微弱,許是巨痛在身,她連在昏迷中也是雙眉緊蹙,淒白的麵龐有種令人心碎的美,一望之下,我心揪得更緊。
是我連累了她!我對敵經驗不足,貪攻不去,致使她替我擋了敵人的回擊!
我心下自怨自責,痛悔不已,一邊閃避著身後佛珠飛襲,一邊心焦如焚,恨不能立時停下來,察看她傷情。
“唔…”懷中的霍錦兒忽然微弱地哼了一聲,我心底閃過一線希望,忙叫了幾聲:“霍姨!”
“中了我‘如意珠’,還想活命嗎?”白衣僧突然在我前方出現,抬手便是一指!
勁氣挾風而至,仿若有堅硬的實質,將周圍四方的空氣全都吸納吞噬,凝聚成一柄其鋒莫撼的氣劍。
若非親身感受,絕沒想到他看似尋常的一指竟有這麼大威力!
“砰!”我撚擰利刃,不敢與其正麵對憾,將身急閃,一刀劈在他指風側麵,龐大的氣勁相撞,將我彈出一丈多遠,身背撞在一株大樹上。
這一震動,霍錦兒醒了過來,睜開虛弱的美眸,叫道:“少…少主,你莫管我,快…”
“蠢話!”我知道她想說什麼,情急之下,雙目發赤,大聲喝斥:“要死也死在一塊!”一臂將她緊摟過一邊,騰出另一隻手,蓄勢待敵。
“果然是郎情妾意啊,我就成全你們做一對同命鴛鴦吧。”我尚未完全換氣回勁,白衣僧逼臨前方,又是一指襲至!
我勉力閃動身法,左支右拙,頂受著白衣僧一指又一指攻擊,感覺後繼乏力,越來越勉強,耳中聽到遠處喊殺聲大起,應是東府與雀使等人大舉撲上廝殺,眼見己方勝利在望,自己卻抱著受傷的霍錦兒遭受白衣僧的劫殺,沒有一人來援,心中苦悶無比。
自己反擊的勁力一次比一次弱,白衣僧的指勁卻強橫如故,仿佛沒有半點損耗,這麼打下去,我命休矣!
“啊!”這聲驚呼卻是來自霍錦兒。
大體上,白衣僧自矜身分,並未以我懷中的霍錦兒為目標,這也是我能支持許久的緣故。但我閃動中,一時氣竭,身形略滯,他攻來的指勁眼見便要擊到霍錦兒身上,我挺起餘勁,竭力往旁一撲,雖險險逃過,臂側卻如受利刃穿體,著白衣僧指風畫過,血氣飛潑,鋪跌不止。
傷臂正摟著霍錦兒,痛極之下,臂力吃緊,一時發抖震顫,不能自已。
“少主…”霍錦兒仰麵吃力地喘道。
“我…沒事…”我目光淩厲,麵目猙獰,以一股狠勁,死死忍住,不讓霍錦兒從我懷中掉落,臂間的震顫卻不斷傳到霍錦兒身上,她抖動的麵龐上,投來求懇與關切的目光。
不知從哪生出的力氣,讓我挺過了白衣僧一輪又一輪強攻。我氣喘籲籲,揮汗如雨,卻將霍錦兒抱得更緊,豆大的汗珠從我額際不斷湧出,有數次滴濺到霍錦兒的麵龐,她既無力揮拭去,也無力再勸,眼中卻滑出淚水,與我的汗珠混作一道,在麵上蜿蜓蛇行。
漸漸的,我頭暈眼花,腳步不穩,透支了所有體力後,開始出現一個個幻象,有時隻是下意識地艱難閃身、抬手遮擋,腦中卻飄起一些與戰鬥無關的景象,亂糟糟地從眼前虛幻地閃過。
油盡燈枯,已經到了盡頭嗎?我渾身涼颼颼的,也不知是冷汗濕透了身背,還是體內虛弱至極而生的幻覺,眼前一切都慢了下來,我感覺自己的心跳也變緩,“噗。噗。噗。”那一聲聲聽得異常清晰。
虛弱到這種程度,隻怕連再次施展“離魂附體術”也無力辦到,再說,即便能辦到,我也不願棄霍錦兒而獨自逃生。
在痛切絕望中,我與霍錦兒對望了一眼,她虛弱的目光似乎領會了我的含意,遞給了我無力的一笑,而後,汗珠與淚水從她臉上滑落,她也終因虛弱,又暈死了過去,我心中忽然一刹那平靜了下來。
白衣僧又一指迎麵攻來,我全身泛起空蕩蕩的無力感,加上心底平靜無波,幾欲放棄抵抗,隻是他這一指像是也變得極其緩慢,以致我想了一想,還是伸手去擋。
我心是空,手是空,作勢擋擊,勁力也是空,與其說是迎擊,莫如說是伸手“摸”了他指背一下。
他的手指卻在我一摸之下彎曲下來,難道他也勁力消耗過巨,全然無力了?
但指風擊地,卻爆起一個大洞,勁力絕非尋常啊。
更讓我詫異的是,我伸手觸到他指上時,完全感覺不到殺氣,仿佛我隻是一個空空的瓶子,他傾倒過來的水,隻不過灌進瓶中,被消融容收,又如潮水注入大湖,同質而化,消無蹤影。
手上回傳給我的,是十分熟悉親近的感覺,太荒唐了,我隻不過摸的一個陌生老和尚的手啊,不是師嫂或是小漁的柔荑,親近?我該惡心才對!
白衣僧也愣了許久,艱聲道:“是你?”問的太也奇怪,打了半天,該不會糊塗得連我是誰都不知道?趁著他失神的片刻,我抱著霍錦兒,閃到一株樹後,大口喘氣。
“難怪了…那白衣姑娘神魂特異,能擺脫‘迷魂酥風散’糾纏,也還罷了,我一直奇怪,你卻是如何脫身的?想來,普天之下,也隻有你才能辦到吧?”
我暗暗調息,不答一言,隻盼這老和尚多發癡一會,讓我緩過一陣,多少能凝聚些氣力。
“你終於還是跳出去了?”白衣僧似喜似驚,自言自語:“怎麼可能?我雖然早就離開,但也聽說,本門上下,全都放棄了啊。你說過,空山孤絕,前無路徑,紅塵萬象其深如海,世事如潮起落,必有大道隱隨,入世或能求得解答,也許你是對的,這不,到最後,全都下山了。”
說的什麼怪話?我心下暗喜,老和尚發神經,千萬不要醒來。
“我十四歲求道,心高氣傲,沒想到後來比不上本門一個九歲的女童,我知道這條路走不通了,即使能成,也會是她,萬萬不會是我,所以我下山了。這些年,我求於釋家,也還是空,空得讓人發瘋,這都是中了你的毒啊,你太心狠了!
我們都才走到半道上,你卻說前麵沒有路了,沒有路了,那還走什麼?“
“既然不成,我就入世,我介入人世最慘烈的恩怨,果然片片如刃刮身,痛快,痛快!比之空求虛幻,這才有知覺!為求道而喪失的知覺,終於被我找回來了!如今,我對世人依舊沒有知覺,但在因果宗內,我卻喜愛他們,我把他們當一家人看,我無所喪失,卻頗有所得,何為道?不是越來越空,而是越來越充盈!
我也許尋著了一些門徑,很有些心得,你若感興趣,我可以給你參詳參詳。不過,你算是跳出去了,我不知道你究竟走出多遠…“白衣僧還在羅嗦,我好奇之下,探頭一望,恰與他目光相觸,隻見他周身一震,疑道:”這就是你如今的修為麼,那還差得很呐……不過,凡事均有代價,我既不是你,不明白你的境界,也不便多說什麼了。“說著他傾下身,微微一躬。
“此女受我如意珠,多半無救了,若她僥幸未死,以你適才化解我一指的空明勁,當能救她傷愈。”白衣僧瞥了我懷中的霍錦兒一眼,又是一拜:“師友之緣,此番重見,幸甚!幸甚!”我愣愣地受了他一拜,眼見他竟飄然而去,腦中兀自迷糊不解。
待回過神,我一時也無暇多想了,忙去察看霍錦兒傷勢,隻見她身前數處,滲出血水,揭著她衣裳一掀,血汁模糊處,似乎佛珠深深透進她體內了,扯得薄衣拉不起來。
中了我“如意珠”,還想活命嗎?
白衣僧說得那麼自信,當非狂妄之語,難道…霍姨真的沒救了?
心驚中,為確認傷情,我再也顧不得男女之嫌了,將她緩緩放倒,解開她外邊的窄袖短衣,裏邊還有一件薄薄的中衣,中衣染血更甚,將中衣自傷處揭開,又費了不少勁。
將中衣向兩旁分開後,一陣芳馨襲人的女兒體香先飄至鼻端,我眼底一花,不禁一怔,她外邊的窄袖短衣與中衣,皆為素色,裏邊卻套著精致的紅綾抹胸兒,一時女兒身的滿懷香豔,撲麵而來,蕩人心魄…